他揉捏著疲累的眉頭,一種酸澀刺疼的感覺,侵蝕了他的神經。
他沉默地站起身,不發一言地向門口走去。而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總裁室內的所有人。
「二哥,你去哪裡?」商雲媛擔憂的呼喚聲緊追在他身後。
商無憶回頭,輝映著碧光的眼眸森闇迷離。
「我能去哪裡?」他盯著商家詮震怒的面孔,淡淡幽冷的笑了起來。「我和大哥不同,除了恆憶集團,我還有什麼地方能去?」
※ ※ ※
車水馬龍,燈火璀璨,香港的夜繁華而迷炫,有一種奇幻之美。
殷詠寧坐在海濱公園的石椅上,看著維多利亞港灣中來往頻繁的船隻,船上的導航燈,將夜裡的海映照得繽紛閃爍,比白晝還要光燦輝煌。
她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驀然,她心中一動,感覺有眼光注視著她。
她抬起頭來,在暈亮的街燈中,看見一雙閃黝黝的深眸,在星月下,熠熠爍爍地望著她。
她一顆心怦怦咚咚撞起來,只見商無憶頎長優雅的身影靜立在九級金字塔形噴水瀑布旁,神秘俊美的容顏隱在月色下,像一抹冷冷遙遙的幽魂,有種如魔如幻般的夜魅氣息。
她的心霎時間狂跳得完全不受控制,眸中氤氳起水濛濛的霧光,雙頰飄上微釀的紅暈,她用手撫住臉頰,想冷卻頰上熨燙的溫度。
她深深吸了口氣,試著平復亂了拍的心跳,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商無憶面前,漾出一朵淺淺的燦笑。
而她炫麗清燦的笑容,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真巧,你也來這裡看夜景嗎?」她晶瑩靈透的澄眸裡閃爍著驚奇歡喜的光芒,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商無憶盯視著她純真甜美的笑靨,一股純淨的清芳,彷彿滲透了她週遭的氛圍。
在她溫暖真情的笑靨中,他僵冷的心舒緩下來,一股暖流悄悄然淌進了他的心扉。
「不是巧合,我知道你住的旅館就在這附近,而你每晚都有到海濱公園散步的習慣──我是來找你的。」他冷峻微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漾泛著碧波的深眸中量化出流螢似的光芒,撲散在她的臉上。
「我想見你!」他低沉如暗夜般的聲音魅惑細滑地拂過了她的心頭。「不知道為了什麼,我突然很想見你!」
殷詠寧心中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種莫名醺然的雀躍與喜悅,頓時溢滿了她的胸口,彷彿就要氾濫開來。
「我很高興你想見我。」她雙頰湧起羞怯的緋暈,抬起頭來靜靜瞅著他,甜甜地綻開了一抹如春光般鮮妍的笑容,心情像春蝶撲翅般,炫麗燦爛。「我原本很怕我向你說了那些傻話之後,你再也不會想見我了。」
凝暈般的月光映照在她弧度優美的面頰,柔柔髮著亮。商無憶深深凝視著她柔美清甜的笑容,還有她澄澈眼中毫不掩藏的純真情感,心中微動,一種溫暖綿密的火焰,徐徐在他心頭竄燒起來,暖呼著他向來冰寂幽暗的心。
他俯下臉,深深地注視著殷詠寧,一雙深邃的眼裡閃蕩著異樣的光,像星星的光芒。
街燈照得四周的海霧泛起黃光,迷濛之中,甚至連公園廣場的另一頭也看不見了,這寂夜的世界裡,彷彿只剩下了他和她兩個人。
水霧朦朧的港灣裡,船笛聲銳利地劃破夜空。商無憶凝視著港中來往不絕的船隻,眼中似乎也罩上了一層迷霧。
「這樣的夜晚適合散步。」他極有紳士風度地向著殷詠寧伸出了手,低醇如酒的聲音迴盪在夜色中。
「你願意陪我,走一段路嗎?」
第四章
銅鑼灣避風塘
商無憶和殷詠寧走在防波堤上,注視著月夜下的港灣。各式船隻和遊艇泊在塘上,在海潮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沿街的屋舍都已岑寂,但海港的燈光仍然燦爛輝煌地閃爍著。
「你知道嗎?大海的味道,在新月和滿月時是不同的。」殷詠寧深深吸嗅著空氣中腥鹼的海風氣息,抬起頭來看著檸檬般的半弦月光,朦朧、暈淡而神秘的月色浸透了他們兩人一身。
「以前我在台灣時,也是住在海邊,我很喜歡海的味道。」
她側過臉,向著沉默的商無憶綻開一抹甜蜜的笑容。
「所以我在香港這幾天,每天都會來看海。而香港的海好熱鬧,來來去去的船隻和徹夜燃燒的燈海,讓人好像在黑夜的海裡看到了一顆熠熠發光的珠子──我終於明白香港為什麼會被稱為東方之珠了!」
她雪淨的容顏沐浴在月光之下,清新脫俗得令人屏息。「香港真的好像一顆會發光的明珠,徹夜不熄的燈火,把黑夜照耀得比白天還要燦爛美麗。」
「香港是個不夜城,也是個機會之島,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在這個島上竄出頭來。」商無憶霧碧的眸子漾開如深幽的湖水,冷冷沉沉,闇不可測。「是這樣的燈火輝煌及充沛的經濟活力,造就了香港的美麗與繁華──可是面對著九七的陰影,一旦香港的經濟崩落,這顆東方之珠,就會像地上一顆毫不起眼的石頭般,失去它所有的光彩與價值。」
他回過頭來,注視著殷詠寧,神色幽沈冷漠,微皺的眉頭似乎鎖住了一種隱密沉重的負荷。「而我,不能讓恆憶集團跟著香港一起沉了。」
「你對香港的未來這麼沒信心嗎?」殷詠寧好奇地問,然後漾開一抹歉意的笑。「抱歉,我不是香港人,不能瞭解九七對香港的影響──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認定香港會沈呢?」
商無憶沉默,凝望著避風塘裡停泊的各式船隻,眼神深冽迷離,彷彿隱藏著不欲人知的秘密心事。
「我不是認為香港一定會沈,而是恆憶集團對我有著像生命一樣重要的意義,我不會拿恆憶集團去搏香港不可知的未來。」半晌後,他終於開口了,冰沈的低語沒有著落,彷彿隨時都會消散於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