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隨侍的內監總管連忙道:「今年的秀女魁首秦婉儀姑娘已在殿外等候召見,聽說她不但艷冠群芳,還擅長早已失傳的漢朝飛燕之舞,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哦,你是說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所跳的舞嗎?這世上還有人會跳飛燕舞?」這下子泓帝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了,急切道,「那就快宣召入殿啊!」
「奴才這立刻宣她人殿。」內監總管揚聲道,「宣,無錫秀女秦婉儀入見!」
他話聲方落,樊公公已領了一個體態窈窕、婀娜輕盈的絕美少女從殿外走了進來。
泓帝只覺眼前一亮,只見那少女神清似水,貌艷如花,果然是一個美麗絕倫的絕代佳人。他嬪妃雖多,卻未曾見過這樣的人間絕色,一見之下不由得心神激盪,魂兒都飛了,瞇瞇笑道:「好一個美人兒,走近前來,讓朕瞧清楚些。」
那少女走到玉階之前,款款下拜,說道:「臣妾秦婉儀,無錫人士,今年剛滿十七,值陛下旨意,點選秀女,上冊入宮。」
她才至階前,泓帝便覺有一種如蘭似梅的香澤撲至鼻中,令人心醉,再聽她溫言軟語,聲音甜婉,更是喜歡,只覺魂兒都酥了,笑道:「好好好,好一個秦婉儀,果然是天姿國色,謫仙下凡,朕一生中見過無數美人,卻沒一個兒及得上你一半美麗!」
「皇上過譽了。」身穿雲英紫裙,碧瓊輕綃的君昭陽嫵媚一笑,軟語道,「臣妾為了討皇上歡喜,特地苦練了飛燕舞,這就表演給皇上瞧,好嗎?」
泓帝見她秋波流轉,嬌腮欲暈,早已神魂飄蕩,心癢骨軟,這時聽她這麼說,便笑道:「你用不著跳舞,朕也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不過既然你為了朕,費心練舞,那就跳吧!不過你可別累著了,朕可是會心疼的!」
樊公公示意一旁的御樂班吹笙奏樂,只聽悠揚的樂音響起,君昭陽寬抽一揚,翩翩舞了起來。
只見她輕如飛燕,腰肢婀娜,不停地旋轉,髮絲飛揚,像一朵漣漪花。
她迴旋到泓帝身前,舞姿蹁躚,泓帝只覺香澤襲人,神魂迷醉,禁不住摟住了她纖纖不足一握的細腰,笑道:「不要跳了吧,這麼細的腰怎麼禁得住?只怕要折斷了呢!」
君昭陽眼中殺光乍現,一年來她所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從袖中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寒森森的刀刃毫不猶豫地直往泓帝心口刺去。
泓帝只覺胸口一陣震痛,短刀已直沒入胸。
樊公公見君昭陽一擊得手,叫道:「君姑娘,快走!」
迎暉苑內霎時大亂起來,人人騷動,內監總管扯直了嗓子大喊:「有刺客,來人啊,有刺客!」
君昭陽瞠著圓圓的大眼,望著眼前因過度驚嚇而呆怔住的泓帝,他面色如土,眼神惶懼,卻沒有絲毫痛楚神色。
她驀地倒抽了口氣,突然領悟到一個事實——她,沒有得手!
還容不得她細想,樊公公已扯了她的袖子把她拽下玉階,尖聲叫道:「君姑娘,快走啊!」伸手一攔,擋住了衝上來的內監總管,把君昭陽往殿外推去。
怎麼會?怎麼會?她那勢若雷霆,可死不可生的一擊,竟然沒有得手?君昭陽腦中一陣昏亂,求生的本能讓她住殿外直奔,慌亂中,她隱約瞧見樊公公拚命攔住內監總管,隱約聽見殿內人人在高聲叫喊「拿刺客」、「拿刺客」……
她奔出了迎暉殿,只聽得四下裡都是傳令吆喝的聲音,還好迎暉苑是泓帝尋歡作樂的內苑深宮,素來不喜有太多護衛干擾,而惟一值守的少數幾個禁軍侍衛事先都被樊公公調到別的殿所守衛,一時還來不及趕過來,因此她竟順利地逃出了苑外。
她汗流浹背,慌不擇路地奔上了迴廊,見遠處火把明亮,知道有禁衛軍往這裡趕來,急忙奔入花園之中,鑽入假山之後,往花叢裡躲藏。
幸好宮中遍植奇花異卉,樹木蔥鬱,可以遮蔽她的身影,她喘著氣,心如擂鼓怦怦急跳,不辨路途的亂走亂竄,不知不覺竟來到了一處櫻花林中。
落英紛飛,粉色花瓣鋪滿了一地,櫻花樹下,卻有一個修長優雅的身影飄然佇立。
驀地裡看到這個頎長修挺的背影,君昭陽只覺心中一震,神魂幽幽晃蕩起來,有些緊張,有些迷惘,有些倉皇……
這背影,好熟悉,她肯定見過的——這一年來,她在夢裡見了幾千幾百次,絕不可能錯認這抹身影!
會是他嗎?會是他嗎——她屏住氣息,怔怔盯住那修長身影,心顫得幾乎沒法兒呼吸。
輕風吹落漫天櫻花,那人一拂衣袖,回過身來,君昭陽看清了他的面容,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似乎連魂魄都顫動了。
只見他面如瑩玉,燦然生光,依舊是一身說不出的魔魅與邪氣,瞳底隱隱流轉著魅惑的褐光,彷彿他只要眼兒一挑,便可以勾人魂,攝人魄。
而她的魂魄,只怕在一年前便早已被他奪走了阿!
那人見到君昭陽,神色間閃過一絲訝異,眼中卻有著抑不住的欣喜光芒。他低低沉沉笑了起來,輕聲說道:「我有沒有認錯人——君昭陽?你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兒?」
依然是這般低沉慵閒的聲音,喚起她的名字來依舊是這般煽情魅惑,君昭陽身子一軟,緩緩癱倒在地,晶瑩如露的淚珠緩緩滑落出眼眶。
入宮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怕死,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怕的——她怕自己就這麼死了,怕今生今世再也見不著他!那男子大踏步走到她身前,撈起她虛軟的身子,擁入懷中,修長手指緩緩劃過她柔嫩的面頰,拈起她的淚水,送到唇邊輕輕一舔,笑道:「嗯,美人兒的淚,嘗起來果然是香的。」
依舊是這般輕薄無禮,放蕩無忌。君昭陽含著淚緩緩綻開了一朵笑花,經過了方才刺殺皇上,生死懸於一線之間的驚心動魄之後,她突然覺得生命中再也沒什麼好顧忌的,這一年來她日思夜想的,除了報仇之外,便是這個人——她所要的、所想的,也不過是再見到這個人,見到這個開啟了她對情慾的猛烈感受,激發了她對男女之愛懵懂渴望的邪魅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