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清楚了,我卻沒有!妳開門,我還有話要說。」黎夜熙發怒的、不死心地敲著門。
夏初音死命搗住耳朵,卻搗下住那一下又一下執著的敲門聲,一聲聲,都叩著她的心扉。
她咬牙,丟開蒙住臉的枕頭,伸手打開了床頭的CD音響,刻意讓音樂聲蓋過那越來越急促大力的敲門聲。
渾厚明亮、充滿感情的男高音從音響裡傳了出來,瀰漫在黑寂的房裡,正是由帕華洛帝所演唱,「杜蘭朵公主」歌劇裡的--公王徹夜未眠。
敲門聲驟然靜寂,門外再沒有任何聲響,夏初音心冷了,知道他應該是死心離去了。
夜,圍攏沉默的痛楚,帕華洛帚高亢纏綿的歌聲迴盪在室內。
無人能睡,無人能睡,你也是,純潔的公主。在你冷冷的閨房,遙望著星空,它閃爍著愛情和希望……
淚水涼涼流進夏初音的耳朵裡,她在黑夜裡無聲的哭泣著,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鹹鹹苦楚。
夜,在淚水中悄悄流逝,月的光華終於完全散盡。夏初音睜著乾澀的淚眼,看見窗外墨藍色的天空,那是夾在黑夜與破曉之前的奇異色彩,黎明最幽閭的形態。
或許是流了太多淚的緣故,她只覺口渴得厲害,下了床,打開房門,想到廚房倒水喝。
一打開房門,兩道進灑的光芒陡然震懾住她,她對上了一雙深燦炯亮的瞳,在黑暗中,熠熠輝爍地望著她。
她屏住氣息,一顆心彷彿停止了跳動,只能呆愣愣地望著正對她的房門、靠牆而坐的黎夜熙,在他粲然生光的眼裡,泛著一夜沒睡的血絲和疲倦。
他,在她房門口等了一夜?
夏初音只覺神魂俱摧,心痛得沒法兒說話,好不容易干了的眼淚又再度簌簌流了下來。
她轉身想逃回房裡,黎夜熙卻迅如捷豹般地跳了起來,伸手一勾,攫住了她的腰,扭身將她鎖在門板和強健的雙臂之間,夏初音只覺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已經落入他灼熱炙燙的懷抱裡,再也掙不脫了。
「妳不見我,妳真能一輩子不見我嗎?」他俯首,抵著她的額頭,濃烈激狂的氣息燒灼著她的臉。「初音,妳太低估了我的耐性,也太低估了我想要妳的決心,不管妳怎麼說,也不管日恩會怎麼做--我不放棄妳,這一輩子,我絕對不放棄妳!」
夏初音軟弱無力的掙扎著,低嚷道:「放開我,這裡不是意大利,你這麼亂來會被人看見的。」
「那就被人看見吧,我不在乎!」黎夜熙激烈的說,低下頭來,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在他狂野、撩人心魂的熱吻中,夏初音感覺迷亂而驚慌,卻又無力掙扎,只能和他一起沉淪在這狂熱得幾近絕望的纏吻之中。
他深深地吻著她,舌探入她的唇中,糾纏著她,吞沒她的理智和喘息。
「我要妳,要得我心都痛了。」他在她柔軟嫣紅的唇瓣中喘息低語。「我要妳一輩子在我身邊,我沒法子眼睜睜看著妳嫁給日恩--逃吧,初音,和我一起逃吧,逃開這場妳根本不想要的可笑婚禮,逃開這注定絕望的未來,妳和我一起回意大利吧!」
夏初音陷落在他瘋狂熾熱的吻中,迷失在他溢滿狂情癡愛的眼裡,兩人沉溺在絕望般的纏綿擁吻之中,卻誰也沒發現到走廊盡頭處那一抹清瘦修長的身影。
黎日恩看著房門口那一對相擁糾纏的美麗身影,一股尖銳的疼痛竄過了他的身軀。
他抓住自己的心口,昏亂的、痛楚的、激盪的感受到那狂焰,焚燒著的心完全燃炙在巨大的傷慟當中。
儘管早已預料到,也早已知道了夜熙和初音之間必然互相吸引的情愫,然而親眼看到,仍然敦他難以忍受。
他重重喘息,卻發現自己的心跳急促錯亂得完全不能呼吸。
該放手了,是該放手的時候了,讓他的薔薇盛開,讓他靈魂中的聲音自由高歌 他摀住疼痛萬分的心口,尖銳的疼痛攫住了他,然後他感覺麻痺,像盲了一般。眼前陷入一片沈合如大海的黑暗,同時,所有的意識迅速自體內抽離,一切都在瞬間靜止!
他緩緩,緩緩,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時候,他聞到院子裡的梔子花香。這年夏天,梔子花開得特別癲狂,濃郁的香味蒸騰著,天地之間彷彿都瀰漫著那濃得化不開的香氣……
他閉上眼睛,意識飄走之前,他聽到初音淒厲的驚叫,夜熙驚恐的吼聲,還有梔子花落的聲音--
他知道,他再也聽不到下一季梔子花開的聲音了。
急診手術室門口上方的紅燈始終觸目驚心地亮著。
夏初音縮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身子蜷成一團抖瑟著,無法抑制的抖瑟著。
黎夜熙緊緊抱住她,想止住她的顫抖,卻連自己也抑不住的狂顫著。他想支持著幾近崩潰的夏初音,卻連自己都給不了自己力量。
罪惡、自責、歉悔與內疚凌遲著他的心,他知道他必須承擔起所有的罪責與懲罰--是他,一手造成現在的局面!如果下是他執意糾纏,就不會造成這難以彌補的悲劇過錯。現在他只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回到昨日……如果能讓他重新選擇,他絕對不會回來台灣。
而現在,只要日恩能夠活著平安度過這一關,他一定立刻對夏初音放手,轉身回意大利,從此不再回來、不再見夏初音!
他怔仲望著手術室門口上端亮起的燈光,等待的時間,每分每秒都漫長難挨得像是一種永無止盡的煎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急診手術室的燈終於啪一聲地熄了,緊閉的自動門開了,神色疲憊的傅醫生和幾個護士從手術室裡面走了出來。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了力。」傅醫生神色灰白,不忍地注視著夏初音和黎夜熙。「日恩心臟病猝發,導致心肌衰竭,送到醫院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