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如夢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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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目光幽幽地閃動著。

  「哀家當然相信武宣親王的能耐,也相信若是武宣親王前去剿伐葛爾丹,要平定漠西蒙古的亂事是易如反掌啊!」

  她抿嘴一笑,說道:「不過武宣親王就算英雄蓋世,也過不了情字這一關。難怪自古以來,都說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額豪低頭不語,冷毅沉穩的神態裡看不出任何表情。

  太皇太后面容一肅,正色道:「武宣親王,你抗拒哀家的指婚,和帆齡暗通私情這條罪,哀家暫且記下,不怪你了。只要你能平定漠西蒙古的亂事,便算是將功折罪,也算是對安親王有個交代!等你得勝回京之日,哀家就將帆齡指配給你,同時還讓你和帆齡一同回歸蒙古大漠——這麼著,夠便宜你了吧,你受是不受呢?」

  「太皇太后恩德,臣王豈敢不受?」額豪聲音清朗,瀟灑地叩下頭去,說道:「臣王叩謝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吁了口長氣,望著額豪英武灑脫的俊毅面客,突然歎息了一聲,喃喃道:「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可惜頤敏無福……」

  她面容轉和,慈藹地望著額豪,說道:「武宣親王,你文武皆備,為人又剛毅果斷,是個不世出的人才,哀家是十分看重你的。也因此,哀家有句話要勸你,盼你能聽得進去。」

  她捧著熱奶子茶碗,望著熱騰騰裊裊上升的茶煙,慢條斯理地說:「這情字,最能誤人。任你英雄蓋世,遇到了這情關,也不得不低頭。多少人身敗名裂,就毀在了一個情字上——你要記住,一生的豪情可以任意揮霍,一生的愛情卻是孤注一擲,尤其是癡心癡性子的人,更是萬萬錯不得的。」

  額豪不語,只是望著慈寧宮裡的文繡宮燈,寶鼎獸炭,神色有些迷茫惆悵。一股涼風拂簾入殿,浸骨般的冷,激得他身上一陣陣起了寒顫。

  「哀家這番話,你好生琢磨琢磨著!」太皇太后擺了擺手,道:「哀家也乏了,你和安親王跪安吧!」

  額豪和安親王一同叩首行禮,退出了慈寧宮,只見細羽般的雪,在灰暗古老的殿宇簷下搖動飛舞著,輕輕緩緩地飄墜下來。

  他仰臉,癡癡凝視著滿天落雪,片片雪花就像難捨難分的心事,撲在了他的臉上、身上,沁寒了他隱隱疼痛的一顆心……

  半輪斜月,映進武宣親王府的東苑暖閣裡。清光素暉,映得暖閣中一片柔潤晶瑩,像鋪了一層銀色的霜。

  幽紅的燭火,在琉璃燈罩裡搖曳著朦朧閃爍的光芒,燈花一閃一墜。几上的小龍團熏爐裡焚著息香,舒緩清幽的香味在室內飄渺流移,氤氳出一片似冷似曖、如煙如夢的迷離氣息。

  額豪坐在雕鏤精緻的紅檜紫漆交椅上,帆齡站在他身後,拿著金銀梳,打散他的發,細心而溫存地為他梳攏著烏溜如黑夜般的發。菱形百合妝鏡裡,映出兩人相偎成雙的身影,溫馨繾綣宛如神仙眷侶。

  「這麼說,太皇太后是要你平定了漠西蒙古的亂事之後,方肯允了咱們的婚事?」

  帆齡白皙如玉的纖纖素手輕輕撩起他披散不羈的發,持著金銀梳,為他一束束地梳順開來,皓腕上的翡翠玉鈴叮叮噹噹地響著。

  「太皇太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要你出征呢?」

  「等兵部提調兵馬,欽天監擇定吉日之後,朝旨詔書就會下來了。」

  額豪雲淡風清地說著,彷彿出征打仗對他來說只是件家常小事。他端起茶來,神定氣閒地唱了一口,卻從鏡中望見帆齡籠著淡淡輕愁的顰蹙黛眉,還有雙睫間閃過的一抹淚光。

  意識到額豪凝注的炯炯目光,帆齡低下頭去,掩飾住眼中的一汪淚水,不願意讓他看到她難過的模樣。

  「你知道我的,是不是?我一生治軍行伍,兵馬倥傯,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戰役,從來就沒敗過。」

  額豪回過身來,緊緊握住她冰冷微顫的小手,溫柔地道:「葛爾丹雖然驍猛善戰,卻還不成氣候。這只是場小小的亂事,我翻掌之間就可以弭平,你用不著擔心。」

  帆齡抬起美麗而淒傷的臉龐,含淚的雙眸在燭光中瑩澈如水晶。

  「打仗是生死存亡、性命攸關的事——就算你從未敗過,可征戰難免就會有凶險。你又是主帥,依你的性子,肯定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我怎麼能不擔心呢?」

  她望著窗外冰涼的月光,夜裡的雪下得很大,一片片飄到窗欞上,頃刻間融為水,像淚滴一般地流下去。

  他就要出征了——離別的命運已然落在他們之間,她卻無法抗拒、無力挽回。而他此去是吉是凶,她卻全然無法預料,也不敢揣想。

  帆齡淚水盈盈,恍惚如夢地道:「我真希望自己是一隻遨遊穹蒼的鷹,那我就有翅膀,能夠摘星追月,隨著你一同出征了。」

  額豪將她細嫩柔滑的小手偎到了自己頰上,輕輕磨掌、撩拂著。

  「說到鷹——你還記得我的故鄉呼倫貝爾大草原嗎?」

  帆齡的手指緩緩在他腮上、唇間游移。額豪啟開雙唇、含住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吮吻著她細膩柔滑的指尖。

  「記得。那時為了不讓太皇太后收養我入宮,你帶著我回到了呼倫貝爾草原,在那兒住了兩年。」

  帆齡回憶著往事,唇畔露出甜蜜淒迷的笑意。

  「我還記得你每天帶著我去遊獵放牧,還曾為了追獵一對海東青,而深入沙地瀚海,一直追到了和羅剎國交界的邊境之地。」

  「那對海東青是鷹中的王,雌雄成雙,從不單飛——而你和我,就像那對鷹,誰也不能沒有誰。」帆齡輕喘一聲,心中熱燥燥的,身子微微地發起顫來。

  「我真不想同你分開,我真想時時刻刻都伴在你身邊。」

  帆齡嬌媚的眼神氤氳迷離,嬌憨含暈的清麗面頰彷彿被春雨浸過,比海棠還紅,流溢著艷潤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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