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如夢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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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她黯然消魂地度過每個等待和寂寞的淒涼晨昏,望眼欲穿地等著額豪凱旋回師的消息。

  然而日復一日的期盼和失望,卻幾乎要讓她以為這一年永遠過不完了。

  而現在,一年終於過去了。離兩人約定相聚的日子越來越近,漫長的思念和等待也終於快要到了盡頭……

  帆齡輕撫腕上的翡翠雙鐲,玉鈴叮咚作響,鐲心若隱若現的沁紅色澤,彷彿見證著她和額豪以血為誓的諾言。

  想到即將和額豪重聚相見,她臉上泛起了興奮的潮紅,一顆心怦怦狂跳,激動得幾乎就要迸出胸口。

  「可是現在已經二月初三了,王爺還在東蒙古,他真能趕得回來嗎?」在一旁侍硯磨墨的丫鬟調勻著硯台裡的硃砂,滿臉都是懷疑神色。

  「前些日子,軍情信差才捎回來訊息,說是王爺率領大軍追擊葛爾丹,已經越過西拉木倫河,到了黃崗山——這離北京可是越來越遙遠了呢!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王爺真能剿滅準噶爾叛軍,及時趕回北京來和郡主相會嗎?」

  帆齡微俯嬈首,專心致意地揮毫作畫,眼神中有著不容質疑的堅定信心。

  「王爺是個重信誓、守承諾的人!他既然和我約定了,不管如何艱難,他一定都會趕回來見我的。」

  窗外,吹來一縷冷香,幾片落花殘瓣,隨風拂到了她的宣紙畫箋之上。

  畫中,一雙尚未畫好的燕子,剪剪掠過柳線空垂的樹梢,幽然棲遲在疏枝上。一個風鬟霧鬢的少女,默默佇立於落花成陣的階前,凝望著雨中雙燕。

  畫箋中的少女,神韻寂寞,眼神悠離,似乎有著萬縷相思,千般幽情。整幅畫裡,滿溢著一種難以描盡的深情,栩栩躍然紙上。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郡主這畫,把古人詞中的意境都繪畫出來了。」丫鬟看著帆齡的畫,笑了起來。「等王爺回來,郡主就不用『落花人獨立』了。到那時,你和王爺雙棲雙飛,犯不著再羨慕樑上成雙成對的燕子呢!」

  「你這丫頭,就愛貧嘴。」帆齡嫣紅了臉,白了那丫鬟一眼。

  她將紫毫中楷丟入筆洗裡,換了一枝蠅頭小楷,在筆尖沾墨,替畫裡的燕子點上眼睛。

  「王爺這場仗,從漠西蒙古打到東北蒙古,行軍萬里,真是夠辛苦的了。」那丫鬟洗著紫毫中楷,歎息道。「奴才真不懂,其實王爺早已勝了嘛。當初他出征漠西蒙古,短短三個月時間,就收復了被葛爾丹佔據的黑城、居延古塞、臨潼府,把葛爾丹打得落荒而逃……」

  帆齡為畫中的燕子細細描繪羽毛,聽丫鬟嘮嘮叨叨地述說著額豪輝煌彪炳的戰績。

  蒼茫暮色中,她冥思著額豪揮軍廝殺的英姿,眼眶霎時間泛起淚霧,潸潸情淚燦爛成一串晶瑩夕露。

  「葛爾丹既然敗了,王爺就可以班師回京了,又為什麼一定要追擊葛爾丹,從漠西蒙古一直追到東北蒙古呢?」那丫鬟蹶起嘴,將紫豪中楷放回雲龍筆架上。

  「奴才雖然不懂兵法,可也去戲園子聽過戲、看過戲台上的三國演義。這戲文子裡有句話,說是『窮寇莫追』嘛。那葛爾丹打了敗仗一路逃,王爺就一路追,追了將近萬里,不怕辛苦也不怕危險,也不顧念郡主就在京裡等他,日夜擔心著他的安危——真不知道王爺心裡否想什麼呢?」

  帆齡換了一枝白狐大毫,在宣紙上大幅潑墨,深深淺淺的渲染,就像她貯存了一整年的相思,把畫箋描得晶瑩透亮。

  「王爺寄回來的家書曾經寫過,葛爾丹這人狡黠善戰、野心勃勃,如果不能一舉殲滅,日後葛爾丹定然會捲土重來,再釀戰禍——所以王爺才會一路追擊,想要徹底剿清葛爾丹的勢力,讓他永遠無法東山再起。」

  帆齡話聲未落,院子裡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府裡管事氣喘吁吁地奔進書齋的院落裡,亮聲道:「郡主,古北門來了軍事信差,說是有蒙古的最新軍情奏報到京。方才兵部派人送來最新的軍報,請郡主過目。」

  丫鬟急忙奔到院子裡接過軍報信簡,跑回畫齋裡來交給帆齡。

  帆齡心中急跳,眼中閃著光芒,雙手微微發顫地展開軍報信簡,看完之後,她臉色微微白了,一顆心莫名地往下沉。

  「郡主,這軍報裡寫著什麼?您神色不大對呢!」丫鬟見了她的神情,心中也緊張起來,屏著氣息問道:「是不裡……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啊?」

  「不是的。這軍報裡寫著王爺追擊葛爾丹,已經率兵深入內蒙烏珠穆沁,北上呼倫貝爾大草原……」

  几上的畫箋,墨漓未干,窗外卻已起風,院落裡尚未發芽的玉蘭樹枝在風中擺動碰撞,沙沙響成一片。

  帆齡神色迷惘,說不清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究竟從何而來?

  她望著窗外黯淡下來的暮色,恍恍惚惚地道:「王爺是烏珠穆沁部的旗主,呼倫貝爾是王爺出生的地方……這場仗……這場仗怎麼會打到了王爺的故鄉去呢?」

  遠處黝暗的樹梢暗影在風中婆娑起舞,春寒料峭,帆齡只覺身上起了一陣陣止不住的戰慄,忍不住哆嗦起來。

  院外一陣風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陣陣鴉鳥淒厲的大叫聲,叫得帆齡起了一身的疙瘩。

  她眼皮直跳,心驚膽戰地跟隨了一步,手不經意間一揮,桌上的茶杯跌落在地,摔成粉碎。

  她聽到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呆立在原地。不知為了什麼,心中乍然揪起一股窒息般的疼。

  那股疼來得完全沒有預警,根本淬不及防,卻是絞腸擰肺,痛徹心扉。她疼得彎下腰去,幾乎無法呼吸喘氣。

  見到帆齡這副異常模樣,書齋裡的丫鬟和站在院中的管事都慌了手腳。

  丫鬟急忙扶住帆齡,驚問道:「郡主,你怎麼了?」

  帆齡深呼吸,極力想要抑退那股突如其來的莫名心痛,眼淚卻汩汩而下,滾淌如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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