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話才說完,她又滿是憐惜的在石床邊坐下。看阮秋一言不發的閉眼調息,她輕聲道:「阮秋,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瞧你沒名沒分的跟在燕楓身邊,也從不曾見你有一絲埋怨,做什麼事似乎都只為了他,唉,你這樣也太可憐了。」
阮秋睜開眼,投向鳳英的目光顯得有些古怪。
「你對燕楓也夠忠心了,」燕風英歎道,「可他給了你什麼?又把你當作什麼?任你似奴似婢的服侍他,自個兒卻轉眼又要迎娶唐家小姐,他啊,實在不配你這麼一心待他。」
阮秋垂下睫。
「不如,你就跟著我吧。」燕鳳英握住她的手,作出一副慈眉善目樣,「我身邊就缺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心腹,連自己兒子都會倒戈相向,我實在也不知該信誰了。當然,有好處我是不會少了你的,等我得到蒼燕門主之位後,我便讓你做我的副座,讓他們看看女人也能——」
「噗哧!」
突來的笑聲打斷鳳英的美夢。阮秋拭拭眼角笑出的淚,接著才道:「對不起,不過我實在忍不住了,燕夫人,」她仍舊這麼喚她,「這幾年來,你可曾見過我對主子有過一點不滿?」
鳳英皺眉回想,然後搖了搖頭。
「這不就好了。」她一笑,笑裡是一片坦然,「不管外人怎麼看我,總之我只要能跟在主子身邊就很幸福啦,你替我不值些什麼呢?縱使主子娶了唐小姐,縱使他再也不需要我了,但過去八年來的每一個日子,我都是很快樂的,對我來說,這樣已經足夠了。」
「我不要什麼地位,為奴為僕亦是我心甘情願,主子又何曾把我當奴僕看呢?」唇不自覺的揚起,她甜甜道:「我知道我對他是很重要的。」
「你——」風英無法置信的看著她,「你怎能這樣度日?為了一個男人甘願輕賤自己,燕楓是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你對一個人好是因為人家許了你好處嗎?」阮秋圓圓的眼裡閃著疑惑,「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他嗎?我喜歡主子啊,所以主子快樂,我也快樂。」
她突地輕笑,「也或許八年前我在山上撿了他後,就把他當作自己的責任了,非得見到他好,自己才會好……唉,」她擺擺手,「我也搞不懂,就像主子常說的,我實在是笨得很。」
對風英來說,阮秋簡直就像不知哪兒出了毛病的怪胎,她這輩子與人來往,從來便是先評估過對方的利用價值;對一個人好,自然是為了往後能得到更大的好處,怎麼世上竟有阮秋這種人?
「你的腦袋瓜到底是怎麼長的?」她不覺喃喃。
阮秋聳聳肩。
「你……」鳳英搖搖頭,「你這樣跟一條狗有什麼差別?整日跟在他身後搖尾乞憐,就算他要你死,恐怕你也會乖乖去死。」
阮秋也不生氣,她唇一揚,眼瞇成彎彎的月亮。
「就算我是一條狗,也還有疼我的主子,可你身邊卻連這樣的一條狗都沒有,說來,是比我可憐多了。」
燕鳳英聞言,右掌一使力,石桌便讓她硬生生扳下一塊,她怒極道:「阮秋,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我難道還怕你——」匆匆把個「殺」字吞回,阮秋的眉皺起。
她可不能就這麼死了,主子曾說過:她死,他絕不獨活。這下可好了,她非得讓自己活下去不可,否則……
「不,我不能這麼輕易便讓你死,」鳳英突地又換了口吻,她古古怪怪的笑道:「就算我的計劃非失敗不可,我也要拉著旁人陪葬!」
「我要在你面前殺了燕楓,」她手指如劍的指向阮秋,「我要見見你這只忠狗在面對主子的死時,又會是怎麼一副樣貌?我才不信你真那麼忠貞廠說著便頭一低,遁人一旁陰暗的走道。
「該死!」阮秋咒道。
身上的氣力還恢復不到三成,她根本無力阻止燕鳳英,如今能做的只有靜心調息,期望自己的氣力早些恢復。
沒關係的。她安慰自己。要抓主子並非是那麼簡單的事,更何況照燕鳳英所言,門內應早有戒備……
是她把門內眾人看得太高了嗎?
看燕鳳英拉著毫不反抗的燕楓進了密室,阮秋禁不住苦苦一笑。
燕楓一雙玻璃珠似的眼在見到阮秋時總算進出一點生氣,他的唇不自覺的一揚,輕揚裡透著純然的歡愉。
「主……主子。」阮秋喚得有點心虛。
「你心裡還當我是主子嗎?」要不是被人制住,燕楓真想賞她腦門一個爆栗。「我說的話你怎麼從不聽呢?躲在門外偷聽也就算了,你怎麼又衝動的將自己陷於險地?」
一見了阮秋,燕楓便成了嘮嘮叨叨的老太婆。
「主……主子,」阮秋則成了見了貓的老鼠,她囁嚅道:「我是想抓了燕青陽在你面前請功嘛!怎麼知道——」她一停,接著又些委屈的說:「誰叫主子說人家會壞事……」那姿態,不自覺的帶著女兒嬌態。
燕楓定了定神,不捨的說了一句:「誰要你立什麼功?」那雙看著阮秋的眼如幽幽泉水,漾著深深的憐惜,「你呀,只要好好待在我身邊……」
阮秋甜甜一笑,「爺,我——」
「夠了!」見兩人簡直是旁若無人的談起情、說起愛來,燕鳳英焦躁的出聲喝道。
燕楓垂下眼睫,唇畔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那模樣只是更助長燕鳳英的怒火,她抵著燕楓後背的掌微一使力,一股暗勁透出,燕楓臉一白,整個人因無法承受的痛楚而一顛,最後還是強自撐起,只是那臉已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嘴唇亦抿成僵直的線條。
看他這模樣,燕鳳英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你對主子做了什麼?!」阮秋人一起,燕朴刀隨即出鞘,昏暗的刀刃透著一股銳氣,直指向燕風英。
見到這把極具象徵意義的兵刃,燕風英妒火燃得更急,她一手拉過燕楓,手上短劍橫過他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