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什麼?」她毫無笑意道,「該是問他做了什麼吧。」
「就因為他面對丑閻君時使的那兩招,居然就將我多年的計劃毀於一旦。」燕鳳英眼裡滿是欲擇人而噬的怨恨,「只要再給我三天,我就能將青陽推上門主之位,只要再三天——」
燕楓喟然,「你的計劃本就漏洞百出,這又怎能怪我?」
「燕楓!」鳳英手一動,燕楓頸上便多了絲血痕。
「蒼燕門下三十二分舵,有一半以上受了你的攛掇,決定加入你的計劃,」毫不在意頸上微滲的血漬,燕楓淡然道:「不過這些人全是認為我不適任蒼燕門主之位,才願意轉而支持青陽,如今既證明我會武,這些人自然會選擇退出你的計劃。」
「你會武?」鳳英嗤笑道,「你會的哪門子武?那種徒具形式的東西只能唬唬鐵笛子那種自作聰明的傻瓜!」
「偏世上自作聰明的傻瓜還不少哩。」燕楓無謂的一笑。
燕鳳英這次卻不生氣,她看著燕楓,語氣古怪道:「我或許是自作聰明,但仍舊由眾人手中將你擒到此了,傻瓜又如何?傻瓜就算是計劃失敗,也要拉著大夥兒一起死!」
「你何苦如此……」燕楓一歎。
「住口!」燕鳳英歇斯底里的狂吼:「住口!住口!」
「先是你,」她的眼透著瘋狂:「沒了你,你娘亦活不了;沒有她,燕道悔就如廢人一個,只要姓燕的都垮了,這蒼燕門也非垮不可,呵,這下我在閻羅殿裡可就不寂寞了。」
阮秋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她從不曾見她如此,記憶裡,燕鳳英臉上總是帶著微微笑意,待人也頂和善的,只是她似乎蓄意和他人一段保持距離,所以也沒人真的懂她……
平順的外表下怎會包藏著這樣深的怨恨呢!阿秋不懂。蒼燕門究竟是哪兒對她不好?究竟是哪兒讓她受了委屈?
「燕夫人,」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鳳英頭一抬,秀麗的臉龐再不見一點往日的美,「為什麼不問問他們是怎麼了?」她手一揮,險些削掉燕楓半個腦袋。
「從小到大,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哥哥?任何事我總學得比他快、做得比他好,可就因為他是個男孩,爹就把一切全傳給他,蒼燕門、燕朴刀、燕回刀法……
什麼都是傳子不傳女,女人就不是人嗎?」尖銳的女聲在洞裡回著。
「死前還把我托給哥哥,要他好好照顧我,哈!」
她嘲諷的一笑,「照顧?我何用人照顧?我要的是——」聲音轉為低微,「他稱我一聲好……」
「爹爹傳下的基業,哥哥不但沒將它發揚光大,反因娶了莫小惜那女人的緣故,行事轉向守成,既然如此,為何不把蒼燕門給我?」她的眼裡閃著野心。
燕楓低聲一歎。
鳳英卻無所覺,「又是因為我是女子!哥哥要我找個好男人嫁了,生幾個娃兒,過女人的幸福生活,他可曾問過那是不是我要的?沒有,他只是緊鑼密鼓的替我找起丈夫,像我是個閒留在家的厭物!」
「爹是想你一個女子,要擔起這樣的重責大任,就算你做得到,他也不捨,他原是一番好意。」燕楓靜道。
「好意?」鳳英癟癟嘴,「不過是借口罷了,他要我嫁,我偏不嫁,大著肚子,我看他還能讓我嫁給誰!」
她沾沾自喜道。
「從懷青陽起,我就決定有一天非要登上蒼燕門主之位,就算要我背叛所有人,我也非得名正言順的登上此位!」
「於是我這個當然的繼承人便成了你最大的絆腳石……」燕楓閉閉眼,嘴裡澀聲道。
「八年前,我殺不死你;八年後,我仍殺不死你,」
鳳英恍恍惚惚道,「你為什麼不去死呢?你死了,道悔便只能將門主之位傳給青陽——」
「接下來呢?」突地傳來別個男聲,燕青陽不知何時已入了密室,他複雜的看著燕風英,「死的是不是該換成我?然後你才能名正言順的接掌門主之位?」
「你……」鳳英瞪著青陽,「你也背叛我!你們每個人都背叛我,只有一個人曾對我忠誠,」她笑了,「可那也是我在他背叛我前便先殺了他!」
「娘,我求你睜開眼看清楚吧!」青陽不知是第幾次的這麼勸,「你難道沒發現自己的心被怨恨蒙住了這麼多年,已經什麼也看不清了。」
「住口!」她喝道,「我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你卻在最後一刻反叛我,你答應我要殺了燕楓的,為何卻仍留他性命?」
「什麼叫忠誠?」鳳英仰天一笑,「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忠誠!」
說著一拉燕楓,劍又抵上他的喉,「阮秋,我給你一條路走吧,你與燕楓的命,我只留一條,你說,要留誰的好?」
阮秋頭一抬,她誰也沒看,一雙眼就只盯著燕楓。
誰也不知目光交會中,他們傳遞了些什麼,就見阿秋將眼移向燕鳳英,冷冷的回:「我。」
「哈!我就知道——」
「主子,」阮秋理也不理鳳英,她看著燕楓,聲音帶著特有的微啞,「待阿秋將她送上路後,就來尋你,你等等阿秋喔。」
她死了,主子也會死的,到時候,誰來報仇呢?倒不如主子先走,她報完仇後再上路……
燕楓垂下睫,輕聲一歎。
鳳英一怔,她禁不住要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一旁的燕青陽抓住這時機,突地衝向鳳英,劍一揮,血一濺,風英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頹然倒地。
暗室裡闃靜無聲,阮秋是呆了,燕楓是一臉若有所思,而青陽只是看著劍上的血順著劍尖一路往下滑,啪答啪答的在地上落成一攤血花。
彷彿是約好似的,密道外突地響起哄哄人聲,幾個重要人物陸續湧進,見著這情形,也全都呆了。
「至堯,」燕道悔一張臉顯得蒼老而疲憊,他看著燕鳳英的屍體,好不容易才從喉裡逼出沙啞的顫聲,「你……將一切收拾好吧,人既然死了,關於叛門之事,就……」他閉閉眼,「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