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邦、莊作恆,到教職員室等我,其他同學馬上回教室去。」關書旭語氣平和地說。
就、就這樣嗎?
黎葒呆站在那,覺得完全不能接受事情的發展。
她原本期待看到關書旭下場海K——或被K——一頓,至少也得來段拉扯說服什麼的,結果居然什麼都沒有?
不過被噴了點水,他們就放棄了嗎?她以眼神激勵場中兩位主角。
彷彿看透她的想法,關書旭緩道:「如果嫌水不夠冷,福利社還有很多冰塊。」
兩人明顯畏縮了下,就算是在五月天裡,被冰塊砸到也不會是件太愉快的事。
「好了,」他拍了拍手掌,對圍觀的群眾道:「午休時間到了,你們還不回教室?還是要一起到訓導處,我們一起聊聊?」
一聽到這句話,同學們都不甚甘願地離去,就連那兩位拳王,也忿忿地甩脫了對方,各自往不同方向行進。
關書旭這才低下頭,開始收拾起水管,把一切都回復原狀後,他轉過身抬起頭,卻差點撞上某個與他距離極近的人影,嚇是他急忙往後退了兩步。
雙手環胸站在他跟前,從黎葒的眼裡看不出她正在想些什麼。
「黎老師,有事嗎?」關書旭強自鎮定道。
「當然。」黎葒點點頭。
「我們晚點再談好嗎?我得先回去處理吳建邦他們的事。」好吧,他承認他怕她,怕她的眼,怕她的人,怕她那像要燒到他身上的火。
「不好。」黎葒腳一抬,往他身旁牆壁一踩——恰好擋住他的逃生路線。
學校的水龍頭幹嘛要設在角落裡?他一方面覺得這樣的情況有些荒謬,一方面卻又不受控制地往角落裡縮。
「我討厭浪費時間,」黎葒身子微傾,手靠在膝上,臉因此藏在陰影裡。「所以就這樣決定了。」
「決定什麼?」關書旭有如摸不著頭緒的丈二金剛。
將腳收回,站直身子,她丟出個比陽光還亮的笑:「決定你要跟我交往。」
「什麼?」他懷疑自己的聽覺構造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沒聽錯。」她點點頭,臉上的笑益發甜美。
「這太……」他一臉的無法相信。
「相信吧,」黎葒拍拍他。「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男女朋友,那,我們找個時間去約會吧!」
「就這樣?」他還沒辦法回復正常,手指在兩個人間比來比去,腦子裡一片混亂,深吸口氣,他努力要自己冷靜下來。「這種事不該是這樣的,黎老師……」
「那麼該是如何?」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總要彼此先有好感……」
「我喜歡你啊!」她回得很順。「你也喜歡我,所以這點沒問題。」
「嗄?」關書旭又出現一臉癡呆樣。「咳!」清了清喉嚨,他努力說道:「我對你並沒有……」
「並沒有什麼?」揚頭看著他,黎葒的笑在陽光下比初春的花還艷。
「並沒有……」他有點閃神,因她的笑…」
「喂!」黎葒戳戳他。「你乾脆點好不好?」
看他一臉呆像,她不耐地道:「總之,我說了算。」說完也不理他,逕自轉身往停車場的出口走。
關書旭急忙跟上。「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為什麼非得和你交往不可?」
「因為上天注定。」她皮皮地回他一句。
「上天沒跟我說啊!」他挫敗到了極點。
「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聽到天諭的咩。」她很享受逗他的樂趣。
「黎葒!」他氣得喊。
立定腳跟旋過身,她揚起臉蛋調皮地笑道:「我喜歡你喊我名字的感覺。」她軟軟地說。
「呃……」一記回馬槍把關書旭的破爛盔甲攻得掉了一地。
突然地就踮腳抱住他,黎葒如香料似的辛香氣息輕吐在他耳邊:「認命吧,關書旭,這樣才可以少受點折磨。」
說完,笑著揚長而去。
關書旭看著她的背影,最後沒辦法地抬頭看天,像在祈求上天的指引。然而就像黎葒說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到天諭的。
搖搖頭,他往另一個方向離去,可他的右手,卻不自覺地揉著自己的右耳,就好像她的氣息還在耳際,而他卻不知自己是想揉散她的存在,還是……
☆ ☆ ☆
心裡揣著的戒慎恐懼像是白費了,自從那件事後,黎葒反倒不怎麼理會他,偶爾遇到了,也僅是給他個禮貌的微笑——就像對其他人一樣。
這反而讓關書旭全身不對勁起來,數次揣度著她的想法,卻總猜不透。
「唉……」他歎口氣,望著天空的眼顯得幽遠。
「關老師?」坐在他身旁的人喚他。
「嗯?」他不是很專心地問。
「關老師,關於這個句子——」學生用手指著泛黃的書頁:「東西安所之?徘徊以彷徨,春鳥向南飛,翩翩獨翱翔……」』
這才回過神來,他仔細解說句中的意思,並回答其他同學提出的問題。
時間是禮拜三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關書旭是書香社的社團指導老師,社員只有小貓兩三隻,但對關書旭來說,有這樣一段時間可以跟大家討論喜歡的作品,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了。
只是今天的他不知怎麼地,有些沒辦法專心在書籍上。
坐在他左邊的,是個年輕女老師,藉著翻動書頁請教問題時,不斷對他放電,偶爾扇動睫毛,偶爾微微傾身露出半抹酥胸。
這樣的方式不是很好嗎?他大可裝作什麼都沒注意到,哪像她——
發覺自己想起了誰,他忙搖搖頭。
社團時間就在心思混亂中度過,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們回教室準備放學,他則坐在原位,思緒游移不定。
書香社一向都在圖書館外集會,館外種了不少大樹,樹下則擺了些木製桌椅,他喜歡選在這兒,聽得到蟬鳴,聞得到草木的香氣,不管是在這閱讀或思考,都是件很舒服的事。
視線停在書頁上,他的手卻煩躁地點著,而在他腦裡搗亂的人,正是那個總是喜歡逗他,再以他的反應為樂的頑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