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鐵衣,你答應我的——」
「陸逵——」
「好吵唷!」娃兒突然噘著嘴嬌聲道。
「怎麼了?」應鐵衣望向她,眸中帶著笑意。
娃兒擺出一副無知任性的大小姐派頭。「這些人好吵、好煩。好笨、好無聊,要看他們唱戲,我還不如到戲園子裡去。」
「裘娃兒!」兩人眼中含怒。
「我說錯了嗎?」娃兒兩手背在身後,在回籠裡邁著步道:「人家說要殺你們了嗎?你們幹嘛迫不及待地把命送上?」
姜蝶與陸逵對看一眼。
應鐵衣雙手環胸,看她玩什麼把戲。
「你們有什麼好殺的?」娃兒看向姜蝶。「枉我還叫你一聲蝶姐姐呢!你根本是個糊塗女人,糊里糊塗就喜歡上孫峻這傢伙,別說他連我阿叔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我看連陸叔——」她咳了咳。「連陸逵都比他好!」
「這方面糊塗也就算了,」她繼續道:「你連自己要恨、要殺的人都會搞錯?天下還有比你更糟糕的人嗎?殺你這樣的人做啥?平白髒了晨雩谷主的寶劍!」
晨雩谷主那挖過蚯蚓的寶劍嗎?應鐵衣站在一旁默默地想著。
「你也是!」她把箭頭轉向陸逵。「戀著一個女人這麼多年,還為她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結果卻什麼也沒得到,連要替她死,人家都不願,你知不知羞啊?」娃兒連珠炮似的說。「殺你這樣的人,豈不讓晨雩谷主受天下人恥笑?」
話說完,她諂媚地看向應鐵衣。「應大谷主,你說我說的對嗎?」
「話都讓你給說了,你要我說什麼?」應鐵衣垂著睫道。
「聽到沒?你們還不快走,留在這做啥?」裘娃兒對著兩人直揮手。
「我讓他們走了嗎?」應鐵衣冷冷道。
娃兒咬了咬後。「鐵——」她頓了下。「鐵哥,你讓他們走吧。」一句話說完,小臉已經脹得通紅。
應鐵衣人一僵,長睫揚起,一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像是被那聲低喚給撼動了心神。
「你們走吧。」良久,他才開口。
陸逵呆站了半晌後,忙一拱手,帶著姜蝶轉身——
「等等,鑰匙。」應鐵衣平靜道。
讓陸逵拉著走,姜蝶只來得及由懷裡掏出東西朝他丟去。
接住鑰匙,應鐵衣慢慢朝裘娃兒踱去。
「你很懂的罵人嘛,」應鐵衣抬手就是一個爆栗。「知不知道最該罵的就是你!」
「哎喲!」娃兒雙手護頭。「我知道啦。要不是我多管閒事,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可如果不是我多管閒事,我們、我們——」或許永遠也不會在一起……
應鐵衣怎會不懂,他輕輕一歎後道:「你不是說他們欺負你嗎?怎麼反而放了他們?」
娃兒一手抓著欄杆,一手在欄杆上畫著。「當他們說你死了的時候,我心裡是很恨他們的,恨的願意付出一切,只求能殺了他們兩個替你報仇,於是我突然明白,如果我站在那兩人的立場,或許會做出比他們更癡更傻的事也說不定……」
「然後,」她走得離他更近,近得人都快貼著囚籠。「我又擔心你的傷,我不想你受了傷還強動手,要是有個萬———」
應鐵衣亦貼靠著囚籠,近得低下頭兩個人的髮絲都會依附在一塊,他低聲安撫道:「我沒事,腰腹上那一刀,陸逵終究是留了情的,只要休養幾日就好。」
「我還擔心。」她聲音很小,教應鐵衣幾乎要把耳朵貼在她嘴邊。「你殺的人太多,奶奶說過,菩薩會把這帳記得,等時候到了便跟你慢慢算,我不想菩薩跟你算帳,我想你活得好好的……」
「傻娃兒……」他忍不住撫了撫她的頭。
娃兒閉著眼,眼淚差點便掉了下來,一刻鐘前,她還以為再也不能感受到這手掌的溫暖,幸好、幸好——
她抬起頭,含著淚笑道:「這事總算解決了,我們終於能到湘城,姐姐在那怕等得急了呢。」
「就怕她見了我們,反而要嚇暈了。」應鐵衣低笑著,雙眼望著兩人交握的手。
「還有奶奶,」娃兒紅著臉。「我們得先給她捎信去。」
應錢衣點了點頭,見娃兒還有些扭捏的樣,他不知怎的突然開口道:「娃兒,你剛才叫我什麼呢?」
「我……」她低下頭,頰生榴火。「鐵、鐵哥——」
「再叫一次。」他的手托住了她的頰。輕輕將她的頭抬起。
「鐵——」
他的唇落下,隔著鐵柱吻住了她。
他輕輕地吻著,怕弄疼了她唇上的傷口,這吻很甜,就算有著淡淡的血腥味,仍是甜得讓人不想離開。
良久,她喘不過氣地掙扎起來,應鐵衣才不捨地放開她。
鼻上有著微汗,她的手無力地地在他掌中。「好、好熱……」
「傷口疼嗎?」他的聲音也有些微喘。
「不、不疼……」羞紅了臉,娃兒輕輕搖了搖頭。
應鐵衣深吸口氣,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握著她的手,他在她耳邊道:「我們走吧,到湘城去。」
「嗯。」娃兒點了點頭,充滿信任地對著他,知道這一雙手厚實的大手將會擔著她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放開。
情意纏綿間,有個被遺忘的人默默地開口了。
「呃,我知道你們很幸福,不過,有沒有人看到我站在這兒呢?」站在角落努力讓自己眼睛別胡亂瞟的孫峻,伸長身子揮了揮手。
一對情人仍舊是無所覺的四眼相對。許久,孫峻終於放棄地垂下手。「看來是沒有了……」
就地蹲下,他哀怨地望著裘娃兒和應鐵衣。「麻煩快點想起我吧,我還得回去把我那未過門的妻子追回來呢。」
看應鐵衣與裘娃兒像沉於兩人世界的樣,要等他們想起這兒還蹲著個人,恐怕,要很久很久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