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使人開心的建議。"
"我也可以陪你去參觀這個月村裡舉行的市集,這是妮妮告訴我的。等我去要求柏先生允許,我們就——"
"柏先生又不是我的主人,"若薇打斷她,對美雅竟認定她的行動須獲得藍道許可,突然覺得很不高興。"我們不必等他准許。"
"可是他是你表哥、你的監護人,不是嗎?這種事情一定要先告訴他,否則。…··否則他會對我發脾氣。"美雅指出。若薇神色立刻一緩。她絕不希望任何人,尤其是美雅,被藍道責備。他的怒容足夠把別人嚇得躲到床底下!"況且,我想他不會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
"不會嗎?"若薇問道,口氣乾澀。"很不幸,他對我該做什麼事有些很怪異的想法。"
"他是個很倔的人。"美雅忽然壓低聲音。"不過當你對他微笑的時候,小姐,"她伸出小指晃晃。"他的意志力就和它一樣堅強了。"
若薇只微笑一聲,將一隻柔軟的牛乳卷弄開,搖搖頭。
"我懷疑藍道要你做我的伴隨,這個決定是否明智。"她說道,輕聲笑了,然後用叉子叉起一個小草菇。
"兩匹褐色種馬,一匹老賽馬,一匹栗色扎馬,還有一匹紅棕馬。"藍道列出馬廄中現有的馬匹,兩條肌肉結實的長腿伸到面前,人坐在一張華麗纖巧的椅子上。早上騎過馬後,他到若薇的臥房去了一趟,發現她正好整以暇地開始用早餐。她看起來很迷人,一夜好睡為她臉上增添了紅暈。"那匹紅棕馬還可以跑跑,其他的都太老,要不就是吃得太好不中用了。"他攀然失聲而笑,金光閃閃的眼眸集中在一段遙遠的記憶上。"我對老侯爵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極愛馬。要是他知道現在他的馬廄裡只剩下五匹用揮蒼蠅做運動的駑馬,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若薇笑了,掰開一個牛角麥包,塗上新鮮蜂蜜。
"你打算馬上把鄧戈堡的馬廄充實起來?"她問道。
"今天我要先去拜訪一些附近的地主,也許會有些收穫。反正這裡的習俗是由新搬來的人先去鄰居家裡登門拜訪。"
"真的?他們不會先採取行動歡迎我們?我一直以為法國人是很好客的。"
"我倒情願這幾個星期沒有訪客上門。"藍道回答,心不在焉地摸摸自己瘦削的面頰。"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尋找安靜,而不是忙著招待好奇的客人。"
"哦……"若薇邊吃東西邊想,然後逼迫自己嚥下去。"你看是不是有人知道…那些謠傳……"
"有關貝於曼之女的傳言?"藍道替她說完,然後搖搖頭。"你很快就會發現這小小的一省就相當於整個世界,對本地人而言,巴黎和日本沒什麼不同,都是陌生的地方。大家只關心本地的事——本地的新聞、本地的謠傳。在英國,你現在是最佳的閒話資料,但是這裡……你大可不必擔心。"
"謝謝你啦,"若薇冷冷地說道。她用香濃的咖啡將那口麵包衝下時,眼神一亮。"這麼說,我可以陪你去拜訪——"
"你可以在床上多休息一會兒。"藍道糾正她,他那種頤指氣使的口氣惹得若薇非跟他作對不可。"如果你覺得好一點的話,可以叫美雅陪你在堡中到處看看。這裡有得是繪畫、雕塑,夠讓你消遣一陣了。"
若薇強忍住火氣,繼續用溫和的口氣說話。對付藍道,撒嬌要比頑固有效得多。
"午飯的時候我會不會見到你?"她問道,故意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聽見他的口氣溫柔了許多,讓她頗為滿意。
"今天不行,不過我會回來吃晚餐。"藍道站起身,黑馬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若薇無法不注意到身著騎裝的他是多麼英姿煥發。"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就告訴美雅或是溫太太。"他說道,若薇對他笑笑。
"我從未夢想過我會有自己的伴隨,"她說道,舔去食指指尖上的一點蜂蜜。"我本來應該在家裡替伊蓮準備早茶,結果居然會在一座浪漫的法國古堡裡,盤算該如何打發時間。"
她的黑髮辮從肩上垂及腰間,紫藍的眼眸散發著滿足的光芒,藍道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迷人的景象。她依然無邪、安詳,他想將她嬌小光滑的身軀抱個滿懷,呼吸她的香澤,聆聽她的氣息和心跳。
"你應該安全地和你母親留在家裡的。"他濁聲說道,若薇詫然地抬頭望著他。
"我……"她不知如何搭腔,最後決定還是報以微笑。"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她說道。藍道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二話不說便離開了。他皺著眉頭,以絕對的自製掩上房門。
他一走出來便倚在牆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喃喃說道,兩手握拳。"上帝助我,我實在不明白你的心意,也不知你到底想要什麼,若薇。我被你的小手操縱著,該死——你太傷男人的自尊了。"
她時而堅強,時而脆弱——她的多變正是一種迷人之處,同時也折磨著他,他必須暫時和若薇保持安全距離,因為他對她變幻不定的情緒毫無招架之力,而且她顯然需要獨自思考的時間。
"我想,"美雅念道,小巧的五官都因專心而皺在一起了。"我們想……你想……他們想……他想……"
"他想要加S,"若薇糾正她。她倆坐在城堡後的小花園中,旁邊隔著玻璃門便是一間裝演華麗的起居室。溫先生在室外放了椅子和靠墊,好方便她們舒舒服服地露天讀書。
"英文……就和英國人一樣:完全不講道理。"
"沒錯,"若薇表示同意,把英文文法書合上,對她的小女伴笑笑。"我想今天到這裡就可以了。"
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地過去,藍道幾乎很少和她們在一起。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忙著照管城堡中的各項事宜。有許多事情已經拖了好些年沒處理——修繕和堆積如山的帳單,都是溫氏夫婦沒辦法作主的。他似乎對眼前的挑戰頗為自得其樂,但是若薇察覺到他一直有心事。有時他會在騎完馬以後滿身大汗地出現,因為挫折而緊繃著臉,不過和若薇交談時卻又言笑晏晏。他對待若薇的態度越來越不像是情人,反而還真像是個"表哥"。他彷彿在致力抹除兩人間殘存的親密記憶,絕不和她單獨見面,只在早晨騎完馬回來以後問候她健康情形時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