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天使。"藍道喃喃說道。"真可惜你暈過去了。"
若薇動了一下,她的心智脫離了斷斷續續的黑暗。她渾身隱隱作痛,最疼的就是頭。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她好像躺在床墊上,週遭沐浴著一片溫暖的黃色燈光。她痛苦地試圖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最後的記憶便是巷中那一幕。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呻吟一聲,將手指放到額頭上,感覺腦中一陣陣悸痛。若薇逐漸覺悟到自己在一間臥室裡,身邊還有一個人。
"原來是藍紫色的。"藍道嘎聲說道,凝視著她的眼睛,她也訝然回望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他有一種特殊而多變的外貌,唇邊的紋路暗示了溫柔的可能性,然而她也無法肯定。他的五官過於稜角分明,不夠細緻,而且膚色也太黑,不能說是很英俊。若薇覺得他動人的外表下似乎還隱藏了許多東西,這使她不安。他臉上最特殊的就是那對眼睛,眼珠深暗卻又透著金光,其中還混雜了清冷的綠色。她認為他的眼神很懾人,忽然之間她無力再保持清醒了。這是個夢,她想道。柔軟的床墊包住了她疲憊的身軀,她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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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若你正如我所想,是場甜蜜夢幻,
我只求你快快成真。
——但尼生
藍道將銀罐中的熱水倒入同一套相配的銀盆中,開始進行早晨的盥洗。他感到有人盯著他的背影,逐漸領悟到他的客人已經醒了。他轉身望著她。她打量他,但並非出於昨夜那種純粹的好奇,她的眼眸在白晝時顯得更藍,他從未見過這麼湛藍清澈的眼睛。她的氣息急促不穩,手指緊張地抓著被單邊緣。
"早安。"藍道輕鬆自如地說道,她依然啞口不言。根據他的經驗,一個女人的沉默對男人而言是很新鮮的。他將毛巾浸入水中,然後扭干敷在臉上,同時一直用冷漠的好奇眼神注視著她。若薇心中充滿了千般念頭,最後它們紛紛地消失,只想找到一個解釋來說明自己為何會和一名陌生男子共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她是在科芬花園劇場附近遇襲,然後往東逃,她曾向一群路過的公子哥兒求救,不過據她記得,他們並未伸出援手。這人是不是那群人之一?他是否到頭來還是決定出手干涉?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渾然忘記這種眼神通常會被認為是非常失禮的。他頗年輕,大概二十九快三十歲,看來並不像有一副菩薩心腸的樣子。他又回過頭去做剃鬚前的準備工作,讓若薇立刻覺得他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因為他居然沒問問她的情況,似乎完全漠不關心。
不過或許她該向他致謝。她不曾記得自己受辱,那麼一定是這個人救了她。若薇發覺自己身上只穿著短內衣,其他的衣物搭在角落一張椅子的椅背上,不禁滿臉燥熱。她從未和男人獨處過,更別說衣不蔽體地躺在男人床上了!這陌生人穿得也不多,只有一件酒紅的晨樓,可是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這樣就是最隆重正式的裝束似的。看見那人如此高大結實使她微覺不安。難道他不想擁有目前正流行的纖瘦身材嗎?她猜想大概是這樣。
她頭暈目眩地環顧這個房間。房中有玳瑁櫥櫃,和輕巧優雅的雪瑞登式傢俱,又恰到好處地融合了幾分希臘風味。地上鋪著耀眼的布魯塞爾地毯,桌上立了一面亮晶晶的高腳鏡。如果這一切都歸那男人所有,那麼他想必是個有錢人。這裡的陳設比文家還要豪華……
想到文家,若薇渾身血液冰涼。無論情況如何,文夫人絕不容許有人破壞她的規矩。她會毫不遲疑地將若薇和玫蜜趕出文家。若薇覺悟到她很可能已經失去了工作和前途,還有曾經一度擁有的些許安全感。她迅速瞥了窗外的天色一眼。天才剛亮,而文家人向來晏起,或許她還有機會趁他們起床以前趕回去。
"有趣,"那陌生人說道,他的口氣雖然冷淡,但卻不無愉悅。"你的眼睛會隨著想法而變色。"
"這是什麼地方?"她問道,聲音嘶啞。
他沒有即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先從桌上的盤子裡端了杯熱茶給她。她一動也不動地瞪著他,好像害怕他會忽然發動攻擊似的。"你是誰?"她問道,聲音發顫。"請你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你何不先喝點茶呢?"他理智地建議道。"你看起來好像很需要來點茶。"若薇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接過茶杯,覺得自己似乎掉進陷阱裡了。那人深榛色的眸子很特殊,其中還點綴了一些黃玉般的光芒,和他黝黑的膚色形成一種懾人的效果。他居然讓太陽把自己曬得這麼黑,實在有點奇怪。他只消再黑一點,看起來就和野人沒兩樣了。出身良好的紳士都保持著蒼白的膚色,人人都知道攝政工喬治四世甚至用水蛭吸血使自己顯得蒼白也許這人是海軍軍官或港口官員吧!
"我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我在柏萊廣場上的寓所。"他告訴她。若薇放下了心,啜口提神的濃茶。這裡距離文宅所在的布倫斯伯瑞還不算遠。
藍道的視線定在她身上。她的衣著樸素,但又有上流社會的口音,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她此刻這副模樣使他忍俊不住。她一頭如絲的秀髮凌亂不堪,臉上的表情卻一本正經,端茶杯的方式也非常合宜。
若薇立刻起了戒心,搖搖頭。"我還是不要說的好。"她低聲說道。
"那就告訴我你是打哪來的。"
"我……我也是不要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