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們的婚姻已經結束,她只是沒有面對那個事實而已。也許嘉朗不想生孩子,是因為他知道他們的婚姻瀕臨破裂。
那個念頭使她痛心疾首。她愛他。確切點說,她愛的是以前的他,而不是近幾年來總是對她惡聲惡氣的他。當她半夢半醒之間或在不經意中想到他時,浮上她腦海的臉孔是年輕愛笑的嘉朗,她在高中時深愛的嘉朗。那個笨手笨腳、熱切可愛、與她偷嘗禁果的嘉朗。她愛那個在結婚一週年只送得起她一朵紅玫瑰的男人。
她不愛這個她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說我愛妳的男人。
與她的朋友相比,蒂潔覺得自己好窩囊。如果有人企圖欺負瑪茜,她會趕他走,然後另結新歡。露娜為世摩煩惱,但她沒有坐在家裡等他,而是繼續過她的日子。至於曉薔,曉薔的人生在某方面擁有蒂潔所沒有的完滿。無論命運如何安排,曉薔都以幽默和勇氣來面對。她們三個都不會像她這兩年多來一樣默默忍受嘉朗。
她痛恨自己的儒弱。如果她和嘉朗分手呢?他們勢必得賣掉這棟房子。她愛這幢房子,但那又怎樣?她可以住出租公寓。曉薔就在出租公寓住了好幾年。蒂潔可以獨自生活,雖然她從來沒有獨居過。她可以學習自己處理一切。她會養隻貓作伴,不,養隻狗來保護她。她會再度約會。跟一個不會一開口就侮辱她的男人交往會是什麼感覺?
電話鈴響時,她知道是嘉朗打來的。她以穩定的手拿起話筒。
「妳瘋了嗎?」他劈頭就罵。
「不,我想沒有。」她鎮靜地說。
「妳使我成為工廠的笑柄——」
「如果有人笑,那是因為你讓他笑。」她打斷他的話。「我不打算在電話裡跟你談這件事。如果你想要在回家後心平氣和地跟我談,我會等你。如果你打算大叫大嚷,我有比聽你罵人更好的事可做。」
他掛她的電話。
她把話筒放回去時,手在微微發抖。淚水模糊她的雙眼。如果他以為她會求他原諒,那麼他就錯得可悲了。這兩年來她按照嘉朗的意思過生活並過得痛苦不堪。也許她應該按照自己的意思過生活了。如果她失去嘉朗,最起碼她還可以保有自尊。
電話在半個小時後再度響了。
蒂潔皺著眉頭去接電話。她認為嘉朗不大可能再打來,但也有可能是他在想過她說的話之後,明白這次他提高嗓門時,她不會翻身裝死。
「喂?」她說。
「妳是哪一個?」那鬼魅般的低語令她皺眉。「什麼?你哪位?」
「妳是甲小姐?還是乙小姐?妳是哪一個?」
「去你的!」新的蒂潔厲聲說,然後用力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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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薔第二天一大早就跳下床,決定在山姆起床前就出門上班。雖然想到再度跟他拌嘴就令她興奮得心跳加速,但昨晚吃完中國菜回家後,他很可能會上網去查那張清單。她不想知道他對清單上第七要件以後的內容有何看法。
她在大清早七點鐘正要出門時,看到錄音機裡塞滿留言。她在按下刪除鍵的前一秒突然猶豫起來。在國外旅遊的父母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說不定其中一人病了,或是發生其它的緊急事故。
誰知道呢?甚至有可能是莎麗或大衛打電話來道歉。
「有可能才怪。」她咕噥著改按播放鍵。
兩位平面記者和一位電視記者打電話來要求採訪。連續兩通掛斷的電話。第六通是藍琦琦的姊姊莫培梅打來的,她想約曉薔上「早安美國」談風靡全國的清單。第七通是「時人雜誌」打來的,要求的還是採訪。
接著又是三通許久不出聲後掛斷的電話。
她清除所有的電話,因為她一通也不打算回。這件事已經從無聊發展到荒謬了。
她把車駛離車道時仍不見山姆的蹤影,這表示她今早有個心平氣和的開始。她的心情好到使她把收音機轉到鄉村音樂台跟著唱。想到跟山姆鬥嘴比彩券中大獎還令她興奮。在她認識的男人中沒有一個像山姆這樣在聽到她說話時,不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還能跟她唇槍舌劍而不冒冷汗。她能夠暢所欲言而不必擔心他會感到震驚。有時她覺得他喜歡惹她發脾氣。他驕傲自大、令人生氣、充滿男子氣概、思緒敏捷、性感得要命。還有,他對她老爸的愛車表現出應有的敬畏,還把她的愛車清洗、打蠟得漂亮極了。
她得趕快弄到那些避孕藥才行。
更多的記者守在漢默科技的大門外。一定有人對他們透露她開什麼車,因為她減速等警衛升起柵欄時,鎂光燈開始閃個不停。
警衛對她咧嘴而笑。「想不想帶我去試車,看看我合不合格?」他問。
「我再跟你聯絡。」她說。「我的檔期已經排到兩年後了。」
「不出所料。」他朝她擠眉弄眼。
她到得很早,噁心的綠色走廊上空無一人。但某個計算機怪胎到得比她還早,她停下來看電梯告示牌。切記:先搶劫,後放火。抗命者將被勒令停止參加突襲隊的行動。
她覺得好多了。沒有電梯告示牌的日子令人難以忍受。
進到辦公室後,她發現記者和警衛並沒有使她心煩。他們都不重要。她和山姆的戰爭比較有趣,尤其是在雙方都知道結果會是什麼時。她從來沒有過一夜情,但她猜她和山姆的一夜情會使床單著火。她可不打算讓他輕易得手。他必須費一番工夫才能得到她,即使在她開始服用避孕藥之後。這是原則問題。
何況,使他受挫折會很好玩。
藍琦琦也提早來上班。「太好了。」看到曉薔坐在辦公桌後時,她的眼睛一亮。「我有話跟妳說。我剛剛還在希望妳會提早來上班,好讓我們能私下談談。」
曉薔暗自呻吟。她知道琦琦要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