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他以為他會是她在這世上最不想見到的人。發現她從未把達勒的死歸咎於他使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知道她從未信任過他。由此可見,她是個非常公平的人。
他早已學會不去為不得不做的選擇感到痛苦,但那並不表示那些艱難的決定沒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跡。雖然其它人很少從那個角度看事情,但他也學會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了。就像他父親的老友費傑斯曾經說過的,他待人壞透了。他利用他們,剝削他們,然後出賣他們或突然從他們的生活中消失。他的工作性質要求他不讓任何人接近,以免有機會打動他的感情。他忘記過一次,讓一個女人接近他;要命的是,他甚至娶了她。芃妮於公於私都是個災難,此後的十四年他都堅守單身。
過去五年來,他好幾次都慶幸柏莉玫可能恨他入骨。那扼殺了他偶爾想要跟她聯絡的衝動。他只需要偶爾打聽她的近況,確定她過得好,畢竟他答應過達勒要照顧她。
他原以為她會再婚。畢竟她還年輕,文君新寡時只有二十五歲,而且聰明漂亮。他希望她覓得第二春,因為那樣就會使他對她死了心。但她沒有再婚,而他厭煩了保持君子風度。
他不打算再給她任何機會。
但直接約她出去會把她嚇跑。他必須慢慢來,像用細絲線釣大魚一樣,絕不能讓她感覺到收線的魚鉤,直到她來不及逃脫。有利於他的是,她似乎決心遺忘的冒險天性,以及一個需要巧妙應付的真實狀況。不利於他的則是,儘管兩人在伊朗共過患難,她還是不信任他。他向來知道她很精明。
法藍捏造借口把她找去他家,出自善意但手法拙劣地想要撮合他們。他的計謀也許成功了,也許那個借口終究不是那麼假。強恩的心思飛快運轉,衡量著風險與得失。他決定將計就計。
「一架達美航空的客機遭到陰謀破壞。聯邦調查局實驗室查出炸藥,但沒有發現雷管。那玩意兒似乎是一種自我引爆的新型混合炸藥,可能是以RDX為基礎,在歐洲研製的。」
她用手搗住耳朵。「我不要聽。」
強恩繞過流理台,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來。「在歐洲研製的東西都是一個名叫龍陸義的軍火販子在當中間人販售,他住在法國南部。」
「不要。」她說。
「我需要妳幫我進入他的檔案,查出炸藥在哪裡製造以及有哪些人已經收到了貨。」
「不要。」她再度說,但語氣中透著一絲氣急敗壞。她沒有試圖掙脫他。
「龍陸義很難抗拒美色的」
「天啊!你要我替你當妓女?」她不敢置信地問,警告地瞇起眼睛。
「當然不是。」他厲聲道。他說什麼也不會讓龍陸義或任何人得到她。「我要妳設法受邀進入他的別墅,在他的辦公室裝竊聽器。」
「光是在華府可能就有一千人能做那件事,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妳。在能夠勝任的那一千人中,有幾個是女人?因為我可以保證男人不會引起龍陸義的興趣和獲邀到他的別墅。有幾個?也許二十個?就算有一百個好了。龍陸義三十五歲;在那一百個女人中有幾個跟他年紀相仿?在那些女人中有幾個跟妳一樣迷人?」
她扭動手腕。強恩使勁抓住她,但小心沒弄痛她。她離得那麼近,他可以看到她肌膚的紋理。「妳會說法語——」
「荒疏了。」
「複習一下就好。我需要的人必須年輕貌美,會說法語,又會裝竊聽器。妳符合所有的條件。」
「去找別人!」她生氣地說。「別說你找不到一個符合你所有的條件,又不知道你真實姓名的特約情報員。我沒有做過臥底工作,我很可能會害死我們兩個——」
「不會的。妳參加過別的秘密任務」
「五年前。我只做技術工作,沒有做角色扮演。」她冷冷地說。「那是你的專長。」
他沒有把她的猛烈抨擊放在心上,她說的畢竟沒有錯。「我需要妳。」他重複。「就這一次。」
「有這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莉玫……」他用拇指輕掠過她的手腕內側,然後放開她,退回原位拿起他的咖啡杯。他不想逼得太緊,以免她覺得受威脅。「我見過妳工作。妳又快又好,還能從一堆廢銅爛鐵中變出發射器。妳是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
「我在上次出任務時崩潰了。」
「那是因為妳剛剛聽到妳的丈夫死了。」他直言不諱,看到她瑟縮了一下。「無論如何,妳沒有倒下,我們不必背妳。」
她背過身去,心不在焉地揉著手腕。
「拜託。」
在所有能用的字眼中,那兩個字最出人意料的。他看到她背脊一僵。「你休想用甜言蜜語誘哄我。」
「作夢也不敢。」他喃喃地道。
「你狡猾透頂,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看出來了。你操縱擺佈——」她突然住口,轉身面對他。她欲言又止,眼中充滿苦惱。「可惡!」她低聲說。
他沉默不語,讓誘餌吸引她。危險跟毒品一樣會使人上癮。消防隊員、督察、特種部隊隊員、外勤幹員,甚至是皆院急診室人員,他們全都瞭解激奮的感覺。霹靂小組和麻醉藥物管制局的特勤人員都是腎上腺素上癮者。他也是,莉玫也是。
他從事這份工作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出於愛國心,骯髒的事總得有人來做;但也因為是他喜歡冒險患難,活命全靠自己的技能和機智。莉玫跟他是同類。雖然她想要做另一類的人,但天性是無法改變的。
「妳知不知道恐怖主義有多麼盛行?」他閒聊似地問。「它不是發生在別的國家的事,它就發生在這裡,隨時隨地。達美客機只是最新的插曲。勒贖、暗殺和爆炸事件層出不窮,我可以列出一張長達一公尺的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