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脫掉濕襪子,房間的電話就響了。她呻吟一聲,往後倒在床上,不打算接電話。但有可能是家屬打來的,於是她在鈴聲六響時,拿起話筒。
「席小姐,我是時報的賀佐志。我想訪問你關於命案──」
「我不接受訪問。」她堅決地說。「再見。」她掛斷電話,接著立刻打到櫃檯要求更換房間和用假名登記。接下來的一小時都花在換房間上。她早該想到媒體記者和採取預防措施的。
她的新房間在空了一整天後寒意逼人。她把暖氣開到最大,等房間暖和起來時才開始脫衣服,準備洗她迫切需要的熱水澡。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不可能是記者打來的。如果是法官的家人,那就表示臨時出了需要她處理的狀況。
「你在哪裡?」寇子惱怒地問。「櫃檯說你退房了。」
「願上帝保佑他們。」她感激地說。「一個記者打電話到我的房間,所以我換了房間,用另一個名字登記。」
「很好。晚餐吃過沒有?」
「我今天吃過東西,如果你要問的是那個。」
「不,我問的是晚餐。」
「那麼,沒有,但你用炸藥也別想把我炸出這個房間。我帶三個女生去逛街購物,現在又冷又累,腳又痛,只想洗個熱水澡。就這樣。」
「可憐的孩子。」他說,她聽得出來他在微笑。「你換到幾號房?」
「不告訴你,我不要人作伴。」
「我很會按摩腳。」
想到酸痛的腳有人按摩幾乎使她呻吟。「改天吧!我快累死了,應付你需要很多精力。我今晚沒那個力氣。」
「那大概是我聽過最中聽的拒絕。好吧,明天見。好好睡一覺。」
「明天?」明天是星期六,她……無事可做。轉念至此,她感到不習慣和茫然若失。
「我要上班,有些東西要查。」寇子說。「但晚上我會去殯儀館。」
在守夜時見面應該很安全。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入屋子?」
「星期天大概可以。我們在那裡能做的差不多都做了。」
「可以事先通知我嗎?我想在家屬看到前把書房清掃乾淨。」
「沒問題。好好睡一覺。」他柔聲道,接著電話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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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當天,天氣晴朗,寒風刺骨。這大概是冬季的最後餘威,莎蘭心想。事實上,氣象預報也說氣溫會迅速回升,預估星期一會升到攝氏十七度,星期二到二十四度,週末前會升到二十七度。
在家屬的堅持下,她和他們一起坐在教堂裡。寇子坐在她後面的某處;他進來時跟她打過招呼,摸了摸她的手,然後退到角落裡觀察。她不確定他在觀察什麼,但沒有任何細節能逃過他的眼睛。
她在心中與法官話別。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靈魂在附近徘徊,可能是在向心愛的人告別。想起他說過的笑話和頑皮的眼神,她的嘴唇不禁微微顫抖。失去他就像失去一位爺爺,在她的心中永遠會有一個只有他能填滿的小空洞。
教堂裡擠滿了人。他的死黨為失去他而難過,他們看來都比幾天前衰老,彷彿有一部分的活力隨著法官而去。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花香,看著棺木後的整面花牆,莎蘭猜想伯明罕地區所有的花都在這裡了。
送葬隊伍抵達墓園,在墳墓前舉行簡短的儀式後,家屬退後,下葬的工作開始。棺木放入墓穴和覆蓋上大量鮮花後,蓓若和曉蕾各自挑了一朵玫瑰留念。藍道和榮恩看來頗不自在,好像他們也想要一朵玫瑰,但礙於男性的身份而不願做出那種感傷的舉動。但他們的妻子在和蓓若交換眼色後,各自挑了一朵玫瑰。
葬禮過後喪家通常會在家裡設宴。但法官家仍然被封鎖,在他遇害的屋子裡宴客似乎也不大合適,所以他的一個朋友熱心地提供自家作為宴客場所。出席葬禮的賓客紛紛前往設宴地點,但莎蘭悄悄溜向她的休旅車,不想被混在人群裡的兩個記者硬攔下來談話。
寇子在她坐進駕駛座時,追上她。「你可以找人去清掃了。」他說。「我會拖延家屬到明天,讓你有時間處理這些事。」
「謝謝。」葬禮結束,她感到茫然若失。除了處理清潔工作外,她沒有其他的事可做。「我可以回去拿些我的東西出來嗎?」她尤其想拿到她的筆記型電腦,好讓她能開始更新履歷表。
他露出訝異之色。「如果願意,你可以待在那裡。」
她打個哆嗦。「現在不想,在書房清掃完畢前不想。」
他諒解地點頭,掏出一張名片。「這家公司專門處理不易去除的污跡。」指的是血和腦漿。
她瞥一眼名片。「謝謝。我明天一早就打電話給他們。」
「現在就可以打。第二支電話是他的住家電話。他們習慣應付緊急狀況。」
清掃命案現場絕不好玩,但事情總得有人做,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最好交給專業人士來做。莎蘭雖然受過清除各種污跡的訓練,但知道親自動手會令自己承受不了。
「你不會有事吧?」寇子問,犀利直率的藍眸打量著她疲倦的面容。他移動肩膀擋住車門的開口,讓他們能有一點隱私。「我有事情要做,但如果你需要人陪伴,我可以──」
「不用。」她摸摸他的手,接著連忙把手收回來,因為那短暫的碰觸就極具誘惑力。「謝謝,但我很好。我也有些事要處理。」
「那麼我明天打電話給你。」他傾身親吻她的臉頰。「手機不要關,讓我隨時能找到你。」
「你在計劃逮捕我嗎?」
「我們仍然需要討論一些事、作一些決定。如果有必要,我會拘捕你。」他轉身走開,她凝視著他的背影,一陣輕顫竄下她的背脊。
如果她打算逃跑,她的動作就得快。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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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子討厭監視錄影帶。它們的角度怪異,畫質模糊,通常都很沈悶、乏味。但在拍攝到異常狀況時就很寶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發現任何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