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絕望地想,這下肯定在劫難逃,只好伸出舌頭,翻白眼等死。說出的一句話,將他即將溢出的血,逼回原地。
「憑我就夠了,有什麼難的,易天邪的本名叫易天覺,你知道嗎?」
西門慶一怔,腦中的血急速回流。
「易天邪的本名……你怎麼知道?」
她冷哼了一聲。並不是故意賣關子,她當然不會笨到,把與易天邪在警局簽下和解書的不光彩過程說出來。
她的曖昧態度,讓「西門慶」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
「你……認識他?」他額上青筋一條一條歸到原位。
「何止認識?還跟他打過一架。」
她說的是事實,只不過跟「西門慶」所想的那種「事實」不同,他以為,她與他——是那種有交情的舊識。
突然間,他緊繃的神經慢慢舒緩,尖而邪的眼睛瞇了起來。
「你真的有辦法可以挽救?」
「沒試過怎麼知道。」純粹只是護衛自尊的回答。因為,「西門慶」急遽改變的態度,讓她很有成就感。
「好。我就給你一次機會,事情既然是你搞砸的,你就給我負責收拾殘局。不過……」「西門慶」陰陰地笑了幾聲。「如果搞砸了,你就提頭來見!」
「好。」陸夢氣勢高昂。「我一定把易天邪帶到你面前給你看!」
***
雖然海口誇的滿又圓,但老實說,在前腳一踏出「西門慶」的辦公室後,陸夢就後悔了,而且後悔的要死。
她——區區一個小小妹,有什麼本事找回那傢伙?
再說,要她這個有骨氣、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向那傢伙低頭,是何等殘酷的打擊?
想到這些,每跨出一步,她高傲的臉就垮下一寸。
就在此時,劉正風著急地朝她走來。
「陸夢,沒事吧?老編有沒有為難你?」
陸夢沒看他,只重重地歎了口氣。
林小花也湊過來。
「陸夢,『西門慶』有沒有把你怎樣?」
陸夢歎了另一口更重的氣。
更多的同仁擠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道:
「陸夢,你還好吧?」
陸夢還是歎氣。
終於,她如喪考妣的模樣被解讀出來了。
「陸夢,你被Fire掉了,對不對?」
於是,一大堆的安慰與同情聲開始此起彼落。
「陸夢,你別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
「陸夢,『西門慶』對你這麼刻薄,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陸夢,我們會想念你的。」
「陸夢……」
有同仁甚至太投入這樣的情節,眼角還滾出一滴淚。
同仁如此「捧場」的反應,讓陸夢不知該感動還是該難過。她瞄瞄左邊同仁,又瞥瞥右邊同仁,突然覺得自己像小丑一樣,只能顧影自憐。
第四章
所有骨氣,在距離西門慶給的一星期期限,只剩最後一天時,蕩然無存。終於,陸夢豁出去了。
罷了!什麼骨氣,什麼尊嚴,比起她偉大的漫畫夢,全都不算什麼。古人陶淵明高風亮節,不願為五斗米折腰,她陸夢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為理想折一點小腰又有什麼關係!
阿Q式地給了自己一個藉口之後,她開始思索要怎度做。
怎麼做?第一步,要有他的住址。
怎麼知道他的住址?最快的方法便是打到出版社問。
想到之後,她真的立刻就打……
前提是:她如果順利要到,那就表示西北出版社,是一家沒有職業道德,毫無制度可言的鳥公司。
而事實證明:西北出版社延續以往良好的口碑,把她當作頭號漫畫迷,給了她一堆易天邪的漫畫書籤,而她什麼消息也沒問到。
沮喪之餘,本想自動收拾細軟,與這個待了近兩年的地方說再見。一低頭,卻瞥見壓在玻璃墊下石雲的簽名,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警察局!
對,當初作筆錄時,她記得那個壞脾氣的警察伯伯,曾問了他們兩人的通訊地址……想到這兒,她興奮地彈起身,一路直奔到警察局。欲衝入前,腳步卻猛地煞在門口——
等等!她該用什麼理由藉口要住址呢?
慧黠的眼珠不斷地轉啊轉的,突然變靈光的腦袋,不斷地動啊動的……終於,嘴角抖出個燦爛美麗的笑容,她在心中暗讚自己的聰明才智之後,才走了進去。
運氣不錯,一入內,她就見到那個壞脾氣的警察伯伯,正坐前方優閒地喝著茶。
只不過,一見到她,警察伯伯立刻噎了好大一口,嘴裡的茶不但噴了出來,臉上的優閒更像壞掉一樣,變成一臉的氣極敗壞。
他立刻自椅子上跳起來,指著她道:
「怎麼又是你?」顯然,警察伯伯人雖老,記性可不老。
一堆和善的笑容立刻堆滿陸夢的臉。
「警察伯伯,別緊張,今天我是來懺悔的。」接著,她說了一堆噁心的話語,諸如自己覺得當日行為如何如何羞愧,又如何如何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良心不安,一定要到這兒懺悔一番,良心才過得去等等。
可能是陸夢那張純真又堆滿笑的臉,看不出虛假的痕跡;又或許是陸夢演技已達爐火純青,反正,警察伯伯臉上的懷疑還真的慢慢退去,換上一點點的感動。
眼看時機已然成熟,陸夢立刻切入問題核心——
「警察伯伯,不好意思,上次和我打架的那位易先生,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他道歉,可惜,就是不知道他的住址,可不可以……」
就這樣,陸夢半哄半騙,以高超的演技得到一座金馬獎、喔,不,得到一張便條紙——寫著住址的重要便條紙。
一拿到手,當然,陸夢毫不考慮地直奔易天邪的住所。
找了半天,她終於來到一處巍峨大廈裡的某一層。
但,當她站到與住址相符的一處破舊不堪的門前時,她不禁呆了。
這會是一個享譽國際、年收入近仟萬的超級漫畫家住的地方嗎?
斑駁的大門坑坑洞洞的,有著明顯被白蟻肆虐過的痕跡;連接的牆壁得了不治的壁癌,水痕、漆痕像蛇般醜陋地橫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