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意外什麼?
面對梁心帆的不解,姚夏磊倒是不疾不徐,面對著她,笑意又回復了往常的溫和與自制。「我不常這個樣子的。」
「噢……」梁心帆應了聲,卻不由自主垂下頭來。
他的意思是在指,使他不知所措的人,是她嗎?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下來,彼此都只聽得到對方一起一落的鼻息,梁心帆想到自個兒該迴避、該回房去的,卻又不知怎地恍若腳生了根,一步都動彈不得,偏是姚夏磊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一直站著。
好半晌過去了,姚夏磊這才緩慢地開了口。
「梁姑娘。」
「歎!」
「我們見過。」
心帆一愣,抬起頭來,直統統的就望進了姚夏磊眼中。
是啊,瞧著瞧著,就有一股熟悉的感覺,說面善是有點兒,但更多的複雜心思,卻不是光一句面熟就可以解釋得清的。
面善?她的確在哪處與姚夏磊見過,可這不是她梁心帆對他感到親切的理由。
見她不應答,就怔怔瞧著他看,姚夏磊眼底出現了一抹溫柔。她的眼睛圓亮亮地真好看哪!他想。
「我不記得我在哪見過你。」終於,梁心帆開口了。
「你在哪看過我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見過你,也記著你。」姚夏磊說道。
梁心帆臉上一紅。「你……你記著我做什麼?」
「許是我唐突了點,我得先向你道歉,不過我是誠心的……」姚夏磊頓了頓。「誠心的想跟你交個朋友。」
梁心帆聞言,心中說不上是高興或著惱,不由得咬了咬下唇。
「我原本也不認識你這人,你怎麼……」
姚夏磊笑了笑。「說實在的,我也不曾這麼貿然地做出這種事情,只不過這一回……」意料到接下來的話或許太過唐突,他忍住沒說。
「這一回怎麼地?」梁心帆問道。
「這……」姚夏磊的腦海中霎時瞬過了千百個理由,但一時間也不及細想,就把實話給全盤托出了。「你還記得嗎?上個月你到城裡市集去,在那兒,你倒退著走路,結果跌了一跤「城裡……」梁心帆歪頭想了想。「好像有這麼回事。」
她是想起來了,不就才不久之前的事情嗎?
突地抬頭,她仔細地看了姚夏磊一會兒,記憶飛快地在腦中閃過,她眼兒登時一亮!「你……你就是那個人?」
「是我沒錯。」
梁心帆有些呆住了。「怎麼會……」
「怎麼會那麼巧是嗎?」姚夏磊笑了笑。「你何不解讀為,我們怎麼那麼有緣呢?」
「有緣?」姚夏磊難道不早知道她是梁家的女兒了嗎?住附近的人都見過她的。
「是啊!有緣。在此之前,我並不曉得你就是梁大夫的千金。」姚夏磊的回答證實了梁心帆的猜測,其實她也不該猜測,連自己都對人家沒有印象了,哪還能想他會記得自己的身份?除非是特殊的狀況……
特殊的狀況……想啊想的,不由得想到那天她和煙兒摔在一塊兒的模樣,梁心帆一陣羞赧,忙道:「什麼千金萬金的,我只是我爹爹的女兒而已,千金萬金地不都在你面前鬧笑話啦,你別淨哄抬人了。」
「我說錯話了嗎?」姚夏磊饒是心思縝密,卻也想不透女孩兒家的心理,看著梁心帆的神情,不免覺得有些疑惑。
『你沒錯,是我……」心帆真是羞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真是的,那天摔了跤回來,面對著爹爹,她可也沒這麼心虛呢!
「你怎麼了?」話才問完,後頭傳來一句宏亮的男子聲音。
「心帆!你在跟誰說話?」
「爹爹!」梁心帆嚇了一跳!姚夏磊也聽見了聲音,因而此時與她一塊兒回頭。
只見梁代昌一面伸著懶腰,一面走來,直到兩人面前方站定,睜著精明的細眼,將姚夏磊由上打量到下,又由下打量到上,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
「你是?」
「爹,他是來抓藥的。」梁心帆忙解釋道。
「我又沒問你。」梁代昌瞪了女兒一眼,才又看向姚夏磊,問道:「你來抓藥?」
姚夏磊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我來替家姊抓味安胎的方子。」他由袖裡拿出了一張小紙條。「上頭是這幾味藥材,請大夫看看。」
「嗟!不過就是抓藥嘛!」梁代昌將紙條子接過,一邊捻著鬍鬚根兒、一邊瞄了幾下。「這些東西叫小五去幹就成了,你杵在這兒幹麼?」
「我……」梁心帆掃了姚夏磊一眼。「我在前院澆花呢「得了吧,這麼好心?水澆多了盆栽都淹死了。」梁代昌從鼻孔噴了噴氣,作狀揮了揮手。「你啊,有這種興致,還不如去跟煙兒學學怎麼縫衣納鞋才是第一等要緊。」
梁心帆見父親竟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前數落自己的不是,一張俏臉霎時有些一暈紅。「爹爹最討厭了!」她一跺腳,再不看任何人,便往後頭逕自快步走了進去。
梁代昌嘿嘿一笑,捏著手裡的藥單轉過頭來,見姚夏磊還直直往裡頭看,面顯悵然,便假裝咳了幾聲。
「咳咳咳……」
姚夏磊聞聲連忙將視線收了回來,看向面前人,只見梁代昌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這小伙子,倒是挺光明正大的啊!」
姚夏磊一愣,隨即心中雪亮,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梁大夫早知道晚輩是誰了?」
「那當然。」梁代昌走到太師椅旁坐下。「若不知道你是誰,哪還讓你跟我家閨女在天井裡站上那麼好一會兒?要傳了出去,我豈不落個教女不嚴的壞名聲!」
姚夏磊向來是個開通的人,其實並不以為這樣做有何不妥,只是他深知在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還是有很多人固守著傳統的觀念;好在方纔他和梁心帆一塊站在天井院子裡的一幕都早被梁代昌收進眼底,他若真做了什麼過火事,梁代昌這會兒恐怕就是叫人趕他出去,而不是站在這兒和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