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梁心帆閉口不語,顯然是在等她往下講,煙兒便道:「老爺跟夫人就小姐這麼一個女兒,當然會擔心你啊!況且這是小姐的婚事呢!可不能馬虎,小姐如今這麼說,難道姑爺的人選就不須經過老爺夫人的同意了嗎?!這樣可以嗎?」
梁心帆一陣愕然,她沒想到煙兒竟也可以說出這種話。
怔怔呆了會兒,末了,她霍地起身。「不管了,不想了。咱們到外頭散散心去吧!」
「散心?小姐要到哪兒去散心?」煙兒一聽緊張了起來,萬一小姐又跑得沒人沒影兒的,她可就慘了。
梁心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不難為你,咱們就外頭天井裡繞繞。」
煙兒眼睛一亮!
***************
濟民堂外天井梁心帆正拿著澆花器給養在院子裡的盆栽餵水,時值正午時分,大家都午夢方酣,一向人來人往的天井裡除了透天灑落的陽光之外,並無他人,就連煙兒,也因抵不住熱躲懶去了。
「姑娘……」從她後頭傳來一聲。
可能是太專心澆花了,梁心帆並未聽見。
「姑娘。」那人又喚了一聲。
梁心帆這次終於聽見了,一個回頭,目光便落在前方一道頎長身影之中。
「您是?」她抬首問道。
「我來抓藥。」那男子道。
「抓藥……爹正歇著,您晚點兒再來吧!」梁心帆客氣地露出一抹笑,說道。
「不……不忙,我能在這裡等他嗎?」
「當然可以,您訪裡面坐。」梁心帆將他引進廳裡,她雖是大小姐,沒做過什麼粗活,但對家中的營生卻也並不陌生,有時病患多起來的時候,她也曾跟著幫忙過。這會兒她估量著大夥兒都還在休息地就不使喚下人過來了,逕自幫客人倒起了茶水。
「天氣熱,外頭走來也該渴了,您請用茶。」她將一個小杯子放在那男子面前。
「謝謝。」那男子溫煦地笑了笑,端起茶便喝了一口。「是龍井嗎?香的很。」
梁心帆點了點頭當做回答,走回院子裡,繼續她未完的工作,但不知怎地,總是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在瞧著她,讓她覺得怪不自在的。
就在她正想放下花器回房的時候,那人卻又走了出來。
「這些盆栽,養得真好。」
她回頭,仍是望進了那雙溫和的眼眸底。
「哪裡。」梁心帆雙手握著花器,不由得微微垂首,不知怎地有股莫名的害羞。
「是真的,看來種這花花草草的主人十分細心,連葉子都用蛋清抹過,好讓它發出光澤,一般人沒這等細膩。」「這些都是爹爹種的花,我只是偶爾想到了,才會去澆一澆水。」梁心帆一笑。
「有心就是情。」那男子也笑,一點都不為自己奉承錯對像而尷尬。「我是姚夏磊。」他伸出手。
姚?梁心帆一愣,那不是爹爹看中的親家的姓氏嗎?
不由得仔細看了他一眼,這男子……真眼熟……再往下看,她瞥見了那只懸在空中的左手,一這才想到自己竟然忘了禮貌。
「您……您好,我叫心帆。」她慌慌忙忙地伸出手來。
兩手短促地交握。
姚夏磊很有禮貌地隨即放開了她,然而他的心中,竟不合時宜地洋溢著少年人初碰觸到心上人肌膚的喜悅,淡淡的幸福感圍繞著他,彷彿見著了梁心帆,再怎麼酷熱的盛暑也成了芬芳四溢的春天。
她周圍的空氣,是甜的。
「心帆是個好名宇。」他說。
「謝、謝謝。」她慌亂地回禮。
「何謝之有?應謝令尊令堂。」姚夏磊仍是笑著。
心帆胸口突地一跳。
第一次被男子那樣毫無避語的喊著自己的名字,梁心帆終究是女孩兒家,不由得紅了面頰。
放下花器,她退後了兩步。「先生您坐,午休時間快結束了,我去喊爹爹起來。」
姚夏磊看著她紅嫩嫩的臉蛋,再看見她的神情,心中突地一驚。「我嚇到你了?」
梁心帆閒言,一徑搖頭。「不不……沒的事兒。」
「那……」大概是察覺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對一個初識的陌生女子而言,似乎有些不合體統,姚夏磊便止住了口。
梁心帆原要待他往下說,卻見他禁了聲,臉上不禁出現些許的迷惑。
「我進去請爹……梁大夫出來。」她很快恢復了平時模樣,露出客氣的微笑。
姚夏磊一時急了,獨處的時間如此短暫,他們卻還什麼話都沒怎麼說上,這怎麼了得?
這時急切的他再也守不住規矩,立時一個箭步就蹭上前去,伸手擋住了要往後頭走去的梁心帆。
「梁姑娘……」
梁心帆一嚇,直挺挺倒退了好幾步!「你做什麼?!」
姚夏磊忙縮回手。
「抱……抱歉,我不是壞人,我沒有惡意……」斯文如姚夏磊,他可從來沒有如此的倉皇失措過啊!但如今他是怎麼了?面對那些洋人談生意,他尚可理論分析的頭頭是道,為何一見了梁心帆這個小姑娘;竟就滿腦子全是漿糊,連話都不會說了?
梁心帆驚魂甫定,見他忙著縮手、忙著捉袖子揩著額頭上汗的模樣,不禁覺得有趣,竟一個失聲,噗啼笑了出來。
「你……」姚夏磊瞧著她笑的模樣,竟也語塞了。
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孩子、這麼好看的笑容。
梁心帆止住了笑,看他發著愣,女孩兒家的羞怯又湧了上來,便作勢咳了兩聲。「你攔著我作什麼?!」
姚夏磊一愕.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也沒什麼……」
「怪了,攔著人又沒事兒?」
姚夏磊聞言,也是失笑。
「你也笑?你笑什麼?」梁心帆好生奇怪,但心中卻無厭煩或憎嫌之感,只覺得這個叫姚夏磊的男子,看起來明明是一臉聰明相,怎麼實際上卻有點呆頭呆腦的?
姚夏磊好不容易恢復了冷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了出來,終於,他不再不知所措了。
「我只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