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不看月亮、不找新郎、不問新娘--談的不全是慕子瑄的事嗎!
「慕子瑄居然是個男人!聽說就連子璨都是這幾天才知道的,你瞧見他那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了嗎?」一身桃紅衣服的王大娘依照慣例與巴大娘躲在喜筵一隅嘀嘀咕咕。
「慕子瑄與秋芸芸陳倉暗渡已久,只有那個笨子璨才會傻得接手雙舊鞋。」忘了自己嫁過兩次的巴大娘刻薄地說道。
「王大嬸、巴大嬸,怎麼不到大廳裡坐著?」快被眾人目光剝光衣履的慕子瑄正想避開人潮,不料卻在此角落聽到此種閒言閒語。
月光之下,他頭戴四方巾,身著玉色絹衣的頤長身量,顯得玉樹臨風、氣度不凡。
「瞧你現在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王大娘微下垂的眼角,忍不住順道拋了個媚眼。
「你當女人時像個怪物,當男人倒是好看得緊--」巴大娘的話又吞回肚子裡--他不會再變回女兒身吧?
「先前我的身份多有隱瞞,在此向二位致歉--這事除了我娘之外,誰也不知情的,我斷然也不能隨口嚷嚷的。」慕子瑄彎身行了個揖!不能讓芸芸因為他而受到委屈。
「你與芸芸極好,她也不知道?」王大娘可沒打算放棄嚼舌根。
「兩位沒瞧見芸芸現在連理我都不理了嗎?她一向把我當成姐姐,而今自然是極為不悅……」慕子瑄微擰著眉,輕輕歎息了一聲,擔憂的神情可作不了假--
芸芸確實是在惱他!一打照面,她總只是一句大哥,便轉身離去。
「你們都快成一家人了,芸芸不會計較那麼多的。」王大娘與巴大娘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上前安慰他。
「那可得請兩位為我多勸上幾句好話了。」慕子瑄勉強自己在一堆嗆鼻的脂粉堆中正常呼吸。
「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是誰的--」巴大娘非得把所有事全問個一清二定。
「那男娃兒是嘯王爺的長子,因著小王爺先天體格適於山野間調養,王爺方讓我帶著孩子至此。」他解釋道。
「你連王爺都如此熟悉,果真是男兒志在四方,可惜芸芸那丫頭沒福氣嫁給你。你可有妻室了?」王大娘眼睛頓時一亮--她們家王美可等到好貨色了。
「我方恢復男兒身,自然未有婚配。」這一生也不想再有婚配了。
「我們家美兒啊--」王大娘正想自吹自擂一番時,慕子瑄巳彎身做了個告退的動作。
「今兒個家裡因喜事而忙碌,我得去和其他人打聲招呼,請兩位多多見諒。」
慕子瑄拒絕了今天第十位想為他說媒的女子。
步出自己家門,緩緩走入秋大娘家的後門--
兩家著實離得太近,近到連迎娶的這一套繁瑣工夫都省了下來。
只待吉時一到,芸芸就會被領到慕家大門,成為子璨的新婦。
他猶疑的腳步停在芸芸房門口--至少該跟她說聲恭喜吧?
況且,王爺及二夫人身體已痊癒,娃兒待會就要被接回王府了,也該讓她知道的。
那--他的腳步為何遲遲不敢向前?
「你來了啊!」一旁走過的秋大娘見著他來,雙眼一亮,給他一個親切的笑容。
「我來看看她,我今晚就要離開了。」慕子瑄很想表現出落落大方的姿態,不過心裡著實難受得緊,就連笑容也不免有些僵硬。
「這麼快啊?那得趁她尚未蓋紅中之前趕緊進去喔。」秋大娘推著他的身子進門,自己卻趕著通風報訊去也。
門板在慕子瑄身後被關上,他猛抬頭,看到的即是秋芸芸妝點美麗的臉龐。
輕點朱唇、微敷粉粒的她,嬌美如花--若她是他的新婦,他定會癡傻地望著她直至天明。
可惜她不是。
秋芸芸的目光膠著在他一身瀟灑的男裝打扮上,心中亦是紛亂。
她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藏在紅衣底下的十指卻已絞成死緊--快說些什麼啊,大笨蛋!
「我知道我沒有二夫人的美貌,你不用擺出一副冷臉讓我瞧。」見他仍是不語,她開口便是酸意十足的嘲諷。
「你很美。」紅色嫁衣襯得她極有精神--雖則那雙水亮眼眸下方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失眠痕跡。
「我美不美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不是那個讓你捨身相救的人。」一股子的怨氣全摔到他身上。
「那只是權宜之計,我需要分散王妃的注意力。」
慕子瑄朝她跨了一步,明明知道不解釋或許會好一些,但又無法忍容她眼中的心碎,終究還是說出了他的真心:
「真遇到危難之際,我怎麼可能捨你而救她!她只是一個朋友,而你卻是--」話語猛然打住,腳步卻已定在她身前。
「我是你的什麼?」她凝視著他,盼著他能在最後一刻讓她知道他的心情。
「你是我--」最愛之人啊!慕子瑄激動的語調在半空中打住--
她一身的紅嫁衣,他還想說些什麼?
「說出喜歡我是這麼困難的事嗎?」秋芸芸忿忿地拭去眼間的水氣,倏地起身將他向後一推--
「你是個懦夫!」
「為了不傷害別人,我情願當個懦夫--沒有人想重演王府菊苑間的那場戲碼。」他這樣的做法是對的--他無時無刻不這樣告訴自己。
「你以為我為什麼義無反顧地將婚期訂在中秋?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反海啊!」
她激動的雙手打落梳妝台上的所有首飾,崩潰地趴在桌上痛哭失聲。
「別哭!」慕子瑄站在她身邊,手掌只敢伸在半空之中。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何必受這種痛苦--你走開!你為什麼沒有勇氣告訴子璨!也許他喜歡我的程度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多!」她擦去淚水,忿然地回頭瞪人。
「你要我怎麼做?,我隔日從王府回來時,就聽見了兩家即將辦喜事的消息。你為什麼要賭氣?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時間!」
慕子瑄的手掌扣住她肩頭,嘶吼出心中的痛苦--她匆促決定婚事,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