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的嗎?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這個有著瑩潔心肝的美麗女子,竟已然將自己的感情忠誠地托付與他!那麼赤誠的情感,纖細得教人不忍有絲毫傷害。
但他怎配得起這樣的完美無暇?怎配得起她毫不猶豫的真情意?
但孤自裳沒想到,在遲疑的片刻,便已經傷了人的心。
芳菲察覺到他那複雜混亂的情緒,不自覺愁容堆上了眉頭,她能感覺得到孤自裳的情緒變動來自於她,而這個念頭令她不安。
「我……不該來?」她喃喃地重複著孤自裳的話。
「我不該來……」然後,未加預警的,淚珠滾落在腮邊,沿成一串晶瑩水珠。「我只是……我只是想親眼……
見到你……見到你是否如同我們約束的那樣,是否已能忘卻了傷痛……還有,或者……或者……「聲音哽咽了,她眸光閃爍著似是不敢洩漏的祈求。」或者我能從中發覺到……你還沒……把我忘了……「孤自裳一震!」你把我想得太簡單。「歎了口氣,他心防鬆動了。」我欠了你情分,雖然我離開了,但那並不代表我的記憶也隨著煙消雲散。「
「……」芳菲無聲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真正的涵義。
「你來找我,我很意外。」或者該說,她那毫不保留的赤裸情意使孤自裳十分震撼。
他原以為商離離已將他傷得至深,然而相隔時間甚短,芳菲卻又硬生生扣入他的心房,是他太脆弱,還是太渴望情感的歸附?男子應該剛強,但為何他就是一再為女人心軟?
歎了一口氣,他道:「為什麼會離開桃花村?那裡是你的家,外面對你來說,太紛亂。」
芳菲澀然一笑。「但你對我來說,太真實。」
她忘不了孤自裳,就這樣而已,讓她流盡了眼淚。
尋遍了天涯也要到他身旁,只因為她無法靠思念安慰自己的心,只有眼見為憑,才能平撫所有因他而起的騷動。
「但在我離開時,你不是這麼說的。」他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彼此相遇了,卻又得遭受該當分離的命運。他那時心中認為的是,芳菲愛著她的家園,她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我那麼說,是因為你沒有任何留下來的意思。」
「那到底是什麼緣故令你出走?」孤自裳似早有些洞悉了答案……
芳菲慘然一笑,想起離開前的那些天所發生的情形,不由心酸。
「事實上是,我違反了桃花村的規矩,那兒再留不得我,所以,我就只好出來了。」她三言兩語,淡淡地帶了過去。
但孤自裳想都不想便可猜到所謂的「違反規矩」是怎麼回事。
違反規矩,就是他的緣故?!
「是我?」他赫然上前,箝住芳菲雙臂。「是我害的?」
芳菲不答,瑩然的眸子睜望著他削瘦嶙峋的臉容,眼神中儘是無限的憐愛。
「是你……」她輕道,纖手輕輕掙開了他強力的箝握,撫上她思念的臉龐,笑意不知何時微微漾開,含蓄的情絲隱隱覆去了悲涼的氣息。「是你在喚我,然後,我醒了,在此之後,我才發覺,我的心魂掉了一半,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在你心上。」
孤自裳聞言,不由怔了。
傍晚,孤自裳剛領著芳菲回她的房間時,一群練武的門生均以陌生和懷有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們,芳菲一生之中,從未有過這種遭遇,倒是孤自裳,對這些事情卻頗為適應。
不一會兒,孤星河來了,他身後跟著兩個輩分較低的門生,兩人手上還端著晚膳。
「師叔,我給您送晚膳來了。」孤星河規規矩矩地道。
孤自裳銳利地掃視了孤星河身後的弟子一眼。
「我不在這段期間,你們收了很多門徒啊。」他淡淡地道。
孤星河聞言一愣,隨即才慌忙掩飾。「是這些弟子醉心武學,自願上山來的。千托萬拜,咱們也難以拒絕。」
「習武不講人情,講天分。」孤自裳一句駁回。「若我不回來,只怕再過得兩年,這兒的弟子沒有一個我識得的了。」
孤星河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什麼,送上了晚飯後便退了下去。
孤自裳看著孤星河離開後,不自覺歎了口氣。
芳菲見他鬱鬱不樂,心下也不歡喜。「孤大哥,你愁什麼?」
「我只是在想,我是否回來錯了。」孤自裳很訝異自己能這麼平靜的對芳菲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或者,我該就不要出現,如她所願的」死去「,這樣對她、對我,都省了不少麻煩。」
她?她是指商離離吧?芳菲似乎能體會他那份無著力處的感受。「發生了……什麼事嗎?」
孤自裳一笑。「如你所見,她曾想殺我,我卻沒死。」
「那你回來是為了……」還沒問完,孤自裳便將她的話給打斷。
「你沒事的話,盡量少和門中人接觸,知道嗎?」
芳菲怔了下。「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你以為這兒是桃花村,人人都沒有心機嗎?」孤自裳想都不想便道。
知這是他笨拙的關心,芳菲默然。「我曉得了。」
她只能這麼回答,面對心緒再度被煩亂的他,芳菲發覺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她垂首,突地伸手拉起孤自裳一片衣角。「啊,你這地方被勾破了。」不待他回什麼話,芳菲便抬起頭來道:「我替你補一補。」
這下換孤自裳有些措手不及的怔愣。「不用了……」真搞不懂她,她為何總能那麼平心靜氣的對待他的反覆無常?!
芳菲唇邊掛著一抹不置可否的淡笑,逕自由床榻上的包袱裡摸出了一個小針線包,也不管孤自裳是否反對,便拉著他坐在床邊緣上,低著頭開始為他縫補。
孤自裳只好捱著她坐下,芳菲不發一語地默默縫著他的衣服,柔軟白嫩的纖手被他暗色系的布料襯得更加透皙盈潔,她嫻熟的穿線,綿密的針腳,如同本上樣的細緻,然後,他聞見了一陣熟悉的幽香,穩定了他躁動的心魂,且莫名引來一絲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