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未語,逕自用雙手環起孤自裳的雙肩。
「我從沒見過,一個那麼有野心,為了向上爬可以不計一切的女人,她說愛我,要我賭咒這輩子除了她再不向別的姑娘瞧上第二眼,我賭了,她卻變心了,嫁給大師兄之後,哪知師父竟將掌門的位置傳給了我,這下可好,她希望落空,想回頭找我示好也早已於事無補,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要我顧念舊情自動讓位,我沒依她,她竟拿出事先藏好的武器……」
「那就是你被我發現的原因吧?」芳菲道。「因為這樣,你才會在綠原上被我發現……」芳菲說著說著,忽然抱緊了孤自裳,語氣竟有些顫抖著。「孤大哥,若不是那樣,我怎會識得你?一想到這裡,教我如何能不慶幸當時你負著傷?又如果沒有你,我還要過著那樣的日子多久?一生沒有情愛的日子我不引以為苦,但一旦嘗到它的芳甜,又教我怎麼狠心捨卻?!」
濕鹹的液體滑落她的腮旁,恰是那有情的相思淚,沿著芳菲的頰,滴落至孤自裳的面上,更滴進他的心中。
真摯純潔的情感,纖細得教人心弦顫動,孤自裳不是草木,如何能不動情?
「芳菲……芳菲,別哭。」他沙啞的聲嗓,透露一絲憐惜。「那是悲哀的預兆,所以別哭,今朝有幸得知己若此,咱兩人死在此處也算不在了,你笑罷!為了我。」
芳菲聞言,心更加的痛楚了,然而,她仍是勉勉強強地扯開了嘴角。
抬頭仰著,她不想讓淚水掉下來,卻在這時,瞥見小石室,微微一呆,脫口便問道。「那兒……是?」
孤自裳隨著她的視線瞟去,發出一聲長歎。
「那裡頭,有我大師兄……」他道,掙扎坐起了身子,想靠在石壁上。「想他一生待人平和敦厚,卻沒想到落此下場……」
「他過世了?」芳菲遠遠瞧著石室,頗不可置信。
孤自裳短促地應了聲。「是商離離,或者孤星河也有分吧,他們兩個一起……」
一句未了,卻已盡在不言中,芳菲站起了身子,朝小石室中走去。
「你……」孤自裳不知她的用意,也跟著站起身子,還未走到她身邊,便瞧見她盈盈拜倒,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爾後才站起身來。
「孤大哥,入土為安,咱們將你師兄埋了好不好?」
她輕道,孤自裳凝思看了她一會兒,爾後慎重地點了個頭。
於是兩人撿了幾塊大一些的石頭,便就地掘了起來,但要不了多久,芳菲便已出了一身汗,孤自裳見狀不忍,便奪去她手中的石塊。
「你去歇著吧,我來就行了。」
芳菲也不答應,走到另一邊,撿了另一塊石頭後又過來挖,孤自裳詫異地看著她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叫你去休息嗎?這是我該做的事。」
「我不累,我想幫忙。」芳菲這才回答。
孤自裳一時語塞。「你,其實很固執。」
芳菲嫣然一笑。「擇善固執。」
孤自裳聞言,竟也不由開懷而笑。「算了,挖吧!
累了可別逞強。「他話說完,低頭正要再挖時,卻發現芳菲的手一直沒有動作,不由又想戲濾她幾句,然而一抬頭,卻發現芳菲望著他的臉,他瞧著瞧著不由得再次癡了。
芳菲幽幽地道:「我第一次見你這般笑。」她說。
「你笑起來真好看。」
孤自裳不語,灼熱地凝視著她。
「你要常常這般笑才好。」芳菲又說。
那是一種醉人的表情,只要見著他笑,芳菲就曉得那是否出於真心。孤自裳的笑容,她情願一生守住。
想到「一生」這個字眼,她臉上不禁又是一陣燒紅,一生……孤男寡女自然不可能沒名沒分地走在一塊兒,必定是有個「什麼」將他們繫在一起……
「芳菲。」孤自裳見她有些閃神,喚了她一聲,芳菲赫然清醒,這才發現洞已掘得有了個深度。
孤自裳將孤行雲的遺骨拾起,放進洞中,爾後再用挖出的土沙回填掩埋至坑中,過了不多久,總算大功告成。
「師兄,你含冤而死,自裳他日必定為你討回公道。」孤自裳低聲道,凝向那一座土塚,不由郁然。
芳菲見他形容堅決,輕歎一聲,走到小石室外,好不去看孤自裳的表情。
孤自裳未察,逕自跪在墓前,喃喃自語。
黑暗中不知日夜,孤自裳只能由冰玉床頂的洞口所透下來的光線來分辨,芳菲在角落發現湧出的地下水,而人尚且能存一息。
他們起先還會四處摸索著可能逃生的方法,奈何卻無半點進展,當他倆發現不過是浪費體力之後,也不得不罷手了。
芳菲不時在想,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能過得多少日子都還在未知數,孤自裳卻仍心懸報復一事,而她呢?除了依附在他身旁之外,什麼都不是。
芳菲有些羨慕起商離離來了,她是那麼予人不可磨滅的印象,愛恨皆然。思及此,芳菲不禁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孤自裳聽見她的聲音,問道。
芳菲背著他,搖搖頭,她想起之前的事。方纔她一見到孤自裳,只顧著他傷勢是否嚴重,只顧著考慮兩個人的安危,一時間卻忘了去想,她是怎麼樣才會進來的。
「我嫉妒她……」芳菲道。
「什麼?」孤自裳以為自己聽錯了。
芳菲轉過身來,有些痛楚地道:「我嫉妒商離離。」
孤自裳聞言一愣。「你?你處處比她強,有什麼好嫉妒的?」
「我處處比她強,卻不及你心中一絲半毫的地位,我強在哪裡?」芳菲慘然一笑。
「你……」
「你可知道,她至今對你……」
「別再說了!」孤自裳赫然上前,抓住她雙肩。「住口!」
「你心虛了……」芳菲道,神色黯淡。「你還愛著她……」
「誰說我愛她?我不愛她!我不愛她!」孤自裳吼道,對芳菲刻意的挑釁顯得十分失控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