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方才說的那個人叫褚東雲?」
夏生微笑。「再肯定不過了。」
「天啊!」勉勉靠回椅背上,嘴巴竟哼出一條台語歌。「愛情的力量,小卒仔也會變英雄!」
夏生看看腕表。「啊!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
「不行、不行、我還沒聽夠呢!」勉勉一聽她要走、忙拽住她的手臂。「你這麼急著回去是會怕他擔心嗎?」
「我不曉得,但我不願意讓他太掛念我。」夏生緩緩地道,語氣儘是提及東雲時,才會顯現出來的溫柔。
「為什麼?」單勉勉不明白。
「這樣以後要斷,才會斷得乾乾淨淨,沒有留戀啊!」夏生臉上還掛著笑容卻說出這種話,這令單勉勉迷糊了。
「什麼跟什麼啊?你答應跟他交往就是為了跟他分手?」
「我怎麼會想跟他分手?」夏生道。「可以的話,我想一直留在他的身邊……」與他同住的日子來,其實夏生已然深深體會到褚東雲心中不為人知的部分;那就是,他與夏生一般,皆有個過於專制、甚至是強硬的母親,所以他才無法漠視自己被母親打罵吧?他們都一樣孤獨,一樣需要對方,他們是同舟共濟啊!但,船總會靠岸的,而一上了岸,他們就該分道揚鑣了不是嗎?深深吁了口氣,捺住心中的無可奈何,她緩道:「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不會是東雲母親心中的理想對像……」想及東雲談到母親的時候,她一陣心酸。「不過,能有目前這樣的情況,我已經好滿足了。」
「什麼滿足?你沒大腦、沒勇氣啦!」勉勉可忍不住,當場就大聲說了出來。「現在是民國,不是明朝耶!幹麼委屈自己?」她皺起眉頭。「受不了、受不了啦!你都快把我逼瘋了,小媳婦似的!」
「我並不想破壞他們母子的感情。」夏生道。「他們其實都很在乎對方的,我的角色就是個催化劑。勉勉,你懂嗎?」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單勉勉大概是上班時用了太多右腦,所以假日時段大腦不開張。「談戀愛是你跟他的事,你扯那麼遠幹麼?」
夏生無語,因為她根本不確定那叫不叫戀愛。
「你最該考慮的不是褚東雲的心情嗎?你最在乎的不應該是自已的心嗎?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那你們就該在一起啊!」單勉勉一向都會把事情簡化;像現在這樣,一加一就是等於二嘛,又不是要當愛因斯坦,何必去理會它不等於二的那絲可能性?「勉勉……」夏生當然知道她說的沒錯。「我沒辦法不去想他母親……」「為什麼?」單勉勉嘴上問,心底已經在想:她以後要是有個這麼麻煩的婆婆,那還不如一生做老處女好了。
「我每次一想到他們,就會跟著想起我媽和蔭生,她雖然不喜歡我,可是她卻很疼愛蔭生。但是蔭生對我媽的態度就和東雲對母親一樣,不冷不熱的,她們都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怎能反目?我一想到這裡就……」
「好了、好了,我再聽你說下去都想頒和平獎章給你了。」勉勉急急打斷了她,然後又是無奈、又是生氣地說:「為別人想有那麼快樂嗎?你不為自己想,遲早會害死自己的。」「勉勉……」夏生微微笑了。「我不怕,真的。」
「夏生……」單勉勉看著她,忽然覺得她的活力來得那樣不自然,像凋零前的花朵,盛極了芳華。
第八章
褚東雲接到毛叔的電話,再度被叫回家中。
驅車直至車庫,毛叔已在裡面等他。
「又怎麼了?」他眉頭緊蹙,心裡在盤算著夏生回到家了沒有。
「是夫人……」
「我知道。」褚東雲打斷他。「她怎麼了?」
「她……我也不知道。」毛叔看褚東雲滿臉的心不在焉,大膽地揣測著。「少爺和人有約嗎?」
「沒有。」褚東雲乾脆地答道。「不過,我想她一定在等我。」
「他?」毛叔不明就裡。「你跟客戶有約嗎!」
褚東雲沒有回答,筆直走入屋內,來到母親的房間。
門沒關,他很清楚的便看到母親正坐在房內的安樂椅上。
「我回來了。」他說,然後跨入房中。
沈怡回過頭,掃了他一眼。「坐。」
「不了。有什麼事情?」褚東雲站在她身後,冷淡地問。
「每次都是這樣啊……」沈怡忽地歎了口氣。「我們真的是一家人嗎?」
「無庸置疑的。」褚東雲有點自嘲地。「我性格中的冷漠不就全遺傳自你嗎?」沈怡一愣,隨即有點怒意。「你錯了,你是遺傳到你父親,沒有為別人著想的心!」褚東雲一笑。「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爭論的。」
「是啊……我找你來可不是為了這檔事。」沈怡推推眼鏡,此時的她斂去了心中真正的情感,表現出來的完全是一副商場女強人的模樣。「聽說你跟那個女孩子同居了?」褚東雲微微一怔。「沒錯。」他沉聲道。「你派人調查我們?」
「身為母親的我難道不能關心自己孩子的近況嗎?」
「那麼恕我直言了,我不覺得那是關心,反而是一種侵犯。」
「你——」沈怡壓住怒氣。「那個女孩子隨隨便便跟男人同居,太不檢點了,你最好馬上跟她分手,聽到沒有?」
褚東雲唇角逸出一抹嘲諷似的微笑。「我已經成年了,做什麼事都還要經過您的同意嗎?」他道。「夏生是我留她下來的,不准她走、不檢點的人應該是我吧?」「東雲!」沈怡終於忍無可忍。「你們父子一個比一個還任性,懂不懂我這是為你們著想、為你們好?」
「你標準裡的『最好』與我所想的差距太大了。」褚東雲看著母親,一字一句地說。「我心中的『最好』你又何曾想感受過?」他退後兩步,往外走去,但話仍未說完。「爸爸心中的『最好』你又真的曉得嗎?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