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了出去,沈怡聽見他的話,竟不由自主地一愣。回想起從前以及現在,兩者的差距竟叫她心中的天秤漸漸歪斜了,然而轉念一想到藍夏生,她的怒氣又蒙蔽了那一絲絲好不容易出現的明朗。
她不會放棄讓那女孩子走的!沈怡心想。
「我是你母親,我有權力給你最好的!」她握手成拳,堅定地想。
下雨,滿天濛濛景象。
藍夏生穿著件單薄的洋裝,將臉貼在落地窗上,冰涼抵著冰涼,窗外水珠兀自浸流,窗內的她失神地看著樓下馬路的車水馬龍,心不在焉到連大門被打開的聲音都沒聽到。褚東雲走進客廳,看她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突然一陣安全感湧上心頭,說不出來的,心中有種漸漸被充盈的感覺。
家裡有個人在等待著自己,是多麼美好的事!「在想什麼?」他走到夏生身後,將她的肩攬入自個兒懷中。
夏生仰首,欣喜地說道:「你回來了!」
「嗯。」凝望她眸中一下子變得消亮的光彩,令褚東雲無法不心動。
「我今天收到你的辭呈了,怎麼回事?」
夏生靦腆一笑。「我不想替你帶來麻煩……」
「怎麼說?」
「有人會說你閒話的……」夏生頓了頓。「而且我怕我會不專心工作……」她說完臉上便泛起紅潮。
褚東雲聞言,嘴角克制不住地微微牽扯著。「有這麼嚴重嗎?」
「但是這樣我就看不見你了。」他低頭在夏生耳邊低聲說道。「這樣也許會換成我不專心唷!」
「你——」夏生似乎一時還無法接受這麼主動的褚東雲。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的遙遠呵!而今她的夢惡兒在一夜之間成真,即使是此時、即便在此刻,她仍舊在懷疑,覺得很難相信啊!褚東雲將臉埋入夏生的頸間,吸收她發間淡馨。「你好香……」
「東雲……」夏生怕癢,想要躲開去,卻被他牢牢地箍住。
「你終於不再叫我總經理了。」褚東雲自她頸間抬首,微微笑道。
「因為……」她囁嚅著。「我已經辭職了嘛……」
「我真不想你辭職……」他坐了下來,將夏生擁入懷中。
「東雲。」夏生輕喚。
「嗯?」褚東雲摸著她的頭髮,閉眼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能問你一件事嗎?」
「請說。」
「你喜歡我嗎?」夏生像是考慮很久般,慢慢地說了出來,才一講完便低下頭去。「你剛剛就是在想這個問題?」褚東雲停下手,將她推開自己一段距離,看著她,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沒、沒有……我只是在發呆……」她開始在褚東雲的注視下變得不知所措。「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
「看來我給你的保證不夠多嘍?」褚東雲仍舊一臉微笑,他輕抬起夏生的手,於自己唇上輕吻摩挲。「如果你以前真的在我面前出現過,那麼種籽一定是那個時候埋下的……」他抬眼,毫無保留地直直望進夏生眸底。「我只知道,我非常在乎你、憐惜你,想保護你,這樣不算喜歡你嗎?」
夏生沒想到他會這麼一字句地說出來,驚訝得都忘了臉紅,不過接收到他內心那部分的情意,她竟感到幸福得想掉眼淚了!「東雲……東雲……」她輕喃著,投入他的懷中。「我好怕現在是在做夢。」「如果是夢,那一定是場美夢。」褚東雲攬住她,低低地說。
「你呢?你也覺得這是夢?」
「是一場連我都不願醒來的夢。」褚東雲道,然後看著她。「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不論我的母親對你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請你不要把它當成一回事,無動於衷吧!」「怎麼了?」夏生有點疑惑。「她……」
「她」字才剛吐出口,夏生的唇便被東雲熱情地擄獲住了。
「別談她……」褚東雲道,輕含住夏生的唇瓣,吮著她的芳甜。
夏生還想說些什麼,卻意亂情迷了,她慢慢地合上了眼,伸手環住東雲。
其實藍夏生心底明白得很,夢終究是不實而必將幻滅的,雖然心底曾偷偷地期望或許這樣下去就好,但時間畢竟不是靜止的,而她所恐懼——不如說是「等待」的那一刻,也來臨了。
褚東雲的母親終於找上門來,以談判的方式,希望她能離開東雲。
沈怡一看見藍夏生便不喜歡。這麼一個骨架單薄、長得太過秀氣、脆弱形於外表的女人,兒子怎麼會看上眼?她幾乎能確定東雲是利用藍夏生來甩掉被控制的不悅而已。
「伯母你好。」夏生謹慎地打著招呼,送上一杯熱茶。
「不用客氣了。」沈怡看也不看她,禮貌又生疏地說。「東雲不在?」
「是。」夏生點點頭。「他今天去開會,可能到很晚才會回來。」
「嗯。」沈怡端起桌上茶杯抿了兩口茶水,然後說道:「藍小姐不必客氣,請坐著吧,這樣比較好說話。」
「謝謝。」夏生緊張地坐了下來。為什麼東雲那叫人一見了便感到安詳的氣質,沈怡身上卻沒有呢?她緊張得胃都痛了。
「其實你才是主,我才是客呢!你住在這裡,我不過是個拜訪的客人……」沈怡頓了頓。「而且說不定還是個不速之客……」
「伯母……」夏生聽出她話中之意。「這是東雲的家,當然也是您的家啊!」沈怡看了她一眼。「既然是我的家,我怎麼會連家裡多了什麼人都不清楚呢?」只是一句話,便叫夏生的臉褪成了蒼白。
沈怡見她已然受到打擊,嘴角微微一扯,便說道:「藍小姐,我想你大概已經明白我的來意,我如果再矯情下去,就太虛偽了,所以,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你不介意吧?」夏生默然地點了點頭。
「東雲他很優秀,從小便是師長心目中最佳的模範生,我也很用心地想好好栽培他,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變得不再那麼聽話了……」沈怡歎了口氣。「東雲的父親是個植物學學者,他一天到晚住山裡跑,有時候東雲也會被他帶去,比起來我這個一心一意想讓他多學點東西的母親,當然就不及他父親那樣有趣了。他會對我排斥,我並不怪他,可是骨血相連,他再怎樣還是我的孩子,我沒有辦法不為他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