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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那是爸爸去世的時候,曾擺了幾桌請一些來弔唁的親友,而碰巧夏生班上有個同學的母親受邀前去,後來大概是把事情告訴了小孩子,於是夏生的爸爸死掉的事就傳了開來。不知怎地,小朋友們開始討厭起夏生,對她的靜默少言並不同情,反而認為那是她從小沒爸爸的關係,尤其夏生的媽媽黃美又很凶,每次家長聚會時總是穿得很邋遢,這些事更加引起小朋友對夏生的反感。久而久之就沒有人要跟她一起玩,甚至有什麼大家不想做的雜務也會想辦法推到夏生頭上去。

  這一切夏生都默默忍受了,沒想到這回他們竟然過分到這種地步!由於快要放暑假,老師本來要把盆栽讓同學帶回家去養,但是小朋友們都嫌太重拿不動,於是就改成拿到花圃放,讓校工伯伯照顧,總共二十盆的盆栽理應是男生輪流搬運,這會兒卻全丟到藍夏生肩上,由此可知她是多麼驚愕了。

  藍夏生越過眾人的視線來到自己的位置,將書包和水壺放好以後,衛生股長的話馬上在她耳邊響起。「趕快去搬唷!不然我要報告老師。」對小學生來說,「報告老師」可是件大事,而擁有「報告老師」權力的人更是不容小覷,夏生深恐被老師斥責,於是只好快步走到教室後面的走廊,努力又吃力地抬起花盆往花圃中移動。

  教室裡亂哄哄的,藍夏生額汗涔涔,手上的盆栽邊緣都深深地陷進手掌裡去,烙出一條深長的紅痕,她習慣性地咬住下唇,悶聲不吭地進行這粗重的工作,頂著烈日,正當她已經搬了兩、三盆到花圃,想休息一下喘口氣的時候,不意聽到後方傳來個小男生的聲音。「你不是藍夏生嗎?」

  她回頭,下意識地舉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卻抹了自己一頭臉的泥土。

  那小男生背著光線,見她亂頭亂髮滿臉是汗,居然無聲地一笑。

  小小的夏生有一會兒的怔愣。

  他……他笑起來好好看,但……他是……藍夏生極力地思索著他的名字,同學的姓名一個個在她的腦中閃過,但是她卻無法把那些字眼跟面前的小男生聯想在一塊兒。想了好久,她才期期艾艾、有點不自然地開口。「你是……褚東雲。」

  那小男生似乎對她一副陌生的模樣也不以為意,四處張望了下。「你在做什麼?」藍夏生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地跳起身子。「我……我……我遲到了,要搬盆栽。」出於怯懦的本能,她將話一講完後,掉頭就跑。

  那小男生掃了一眼花圃裡的花盆後,便慢條斯理地跟在夏生身後,慢慢地踱進教室裡,他才一走進去,便看見衛生股長插著腰問藍夏生剛剛去哪裡了;怎麼搬一盆要這麼久;萬一等一下上課老師來了看見花盆還沒搬完可是會罵人的等等。而藍夏生不語,她驚惶地望著眼前的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所有的指控都是針對她而來,教她如何辯駁呢?就算她試著解釋,難道他們會想聽嗎?褚東雲站在門口默默地凝望著這一切,然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將東西放好後,又走回藍夏生的旁邊。

  「走,再不去搬要上課了。」他突然扯住夏生的手臂便往外走。

  衛生股長嚇了一跳,忙繞到他們兩個面前。「東雲,你幹什麼?」

  「搬盆栽。」褚東雲平平板板地回答,不料他的話才剛講完,幾個平時便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同學便竄了出來。

  「你不用幫她啦!她活該,誰叫她遲到。」

  「對啊,東雲,你趕快回位置上坐啊,快上課了。」

  褚東雲卻連理都不理,逕自拉著藍夏生往門口走。

  「東雲,你幹麼要幫她啦,她遲到本來就要處罰的嘛!」衛生股長見攔不住他,便有點氣急地在他身後叫道。

  褚東雲聞言停住腳步回過身子,正當同學們以為他終於搞懂了的時候,他卻開口了。「你說因為藍夏生遲到你們才叫她搬盆裁?」

  「那當然!」衛生股長拚命點頭,一邊還冷冷地瞪了藍夏生一眼。

  褚東雲不疾不徐地又說道:「那我也遲到了,我也應該去搬花盆,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他一講完,便又扯著藍夏生直直地走出教室門口。

  他這一句話,也讓所有人驚訝得呆住了。他們沒有想到褚東雲竟然會講這種話,他竟然站在那個沒有爸爸的藍夏生那邊?真是令人錯愕極了!他們要藍夏生搬花盆的事非但沒有整到她,反而還給了她和班上女生夢中白馬王子獨處的機會,叫這些女生怎麼忍得下這口氣?而別說那些女生的驚訝程度了,最最想不到的,應該就是夏生。沒想到褚東雲不過一句話,便輕而易舉地讓衛生股長閉了嘴,而且他竟然還自願要幫她搬盆栽,在這之前,她跟他可是連半句話都沒講過的呢!原來,他並不像外表那樣總是冷冷淡淡的啊!「謝……謝你。」滿腔的感謝之意到了唇邊還是成了不連接的支支吾吾,然而她心中卻漾滿了欣喜。

  褚東雲卻是頭也不回,對她的話似乎半個字也沒進到腦子裡。

  謝謝你,褚東雲!夏生小小的心靈,滿滿地充實著對他的感謝和祟拜。也是因為如此,追尋他的背影也成了她日後不由自主的習慣與依賴。

  第三章

  今天一放學回家,藍夏生連家門都不敢先進去,便直接到弟弟的補習班去接他。藍蔭生見姊姊連書包都還掛在肩上,早熟的小腦袋好像也已知道些什麼,兩姊弟便不發一語地手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半晌,藍蔭生才開口。「姊……」

  「嗯?」藍夏生也沒回過頭,只是木然地望著前方。

  「痛不痛?」他看著姊姊頰上有些褪去、卻依然清晰的巴掌痕跡問道。

  「什麼?」

  「你的臉還痛不痛?」藍蔭生有時很氣自己,明明是個男孩子,卻無法保護這樣弱的姊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他真的於心不忍哪!「不……不痛了。」藍夏生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弟弟的頭。「你別擔心。」「姊,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讓媽媽不再打你。」藍蔭生伸出他的小手,輕輕貼在姊姊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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