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以為她睡著之時,她有些喪氣的:
「今天,我真怕你回不來了。」
這話題他能應付,不由得暗鬆口氣,微笑道:
「你忘了我是一個可以活很長很長的長命人嗎?」
「是啊……跟你那麼說的人,一定沒有辦法體會我的心情。」
說他長命百歲的就是她啊。破運愈來愈覺得不對勁,從舊被裡半爬起來,瞧見她清秀的側面。
「福兒,你今晚是怎麼了?」
「每天每天見到你,是一件再當然不過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從我的生活裡消失。」
「我不會消失。」他柔聲說道。
她慢慢轉過身,繡被微滑,露出她白皙如玉的纖肩,他暗暗心跳不已,連忙調開視線。
她見狀,垂下眼。
「我知道你不會消失,可是,我竟然開始怕了……」第一次,怕到不能自己。
原來,人的感情是可以一直往上加的。才以為是喜歡了,卻沒有料到在不知不覺之中迅速攀升累積
體認到自己對他的情愛有多可怕,忽然覺得可以開始體會他愛著自己的心情了。
尤其,她才開始體驗,而他卻已經經歷了好幾年的折磨了,思及此,不免對他多了點憐惜。
她也終於可以瞭解偶爾瞧見他望著由凵己的眼神裡包含了多濃烈的情慾 以前從來不覺得他幫自己沐浴有什麼不對的,但,現在他」個碰觸,就會讓她打從心裡發顫,因為,她明白他的體內藏了多少的情,而她的身子裡已經產生了可以與他相呼應的感覺。
她……不想忽略。
「福兒?」
「我記得,你說,我在你眼裡很像糖?」
「是啊,怎麼突然--」
「現在,你想不想吃糖呢?」她細聲問道。
「現在?這麼晚了,又沒有--」
「真的沒有嗎?」
破運暗暗看了看四周。「沒有糖啊。」
她很無力地歎息著,他正要問到底怎麼回事,她雙頰酷紅,掀開被子的一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道:
「你想吃糖嗎?」
他瞪著她。
良久
「我好冷喔,你一定要想這麼久嗎?」
黑夜裡,地上的身影終於移動了,上了窄窄的小床,兩抹黑影慢慢地……先從凸起的唇相觸一次、二次、三次……柔軟的長髮纏住彼此的身軀,然後逐漸相疊,合而為一--
沙啞輕顫的聲音再起:
「以後,你想吃糖時就吃……糖對你再也不是奢侈的東西了……」
第九章
赤裸的身子相互碰觸,是一種滲進心扉的溫暖與甜蜜,一個晚上幾乎是疊在他身上睡著的。
在他的身上,聽著他的心跳,她的心才會找到屬於她的地方。
「誰?」
「……破運?」她勉強發出聲音。
「你繼續睡,有人在敲門。」
「……天亮了嗎?「
「嗯,才剛亮,不打緊的。」
「要起來了嗎……我好累啊……」
他帶笑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
「你才睡了沒多久,繼續睡吧,我去去就回。」
溫暖的身軀逐漸離開她的,她感覺他將繡被緊緊蓋住她的身子,隨即溫熱的唇觸碰她的額面,等到她好不容易張開酸澀的眼,正好瞧見他穿上外衣的背影。
這麼一大早,會是誰呢?
沒了他的身軀可以分享體溫,被裡的溫暖似乎少了什麼,她慢慢地撐坐起身子,困眸瞧見胸前的吻痕,小臉微羞,神智立刻清醒過來,連忙把自己捲得像粽子一樣。
「張老伯?」破運的聲音從門前傳來。
「破運,你還好吧?」
「我身強體壯的,壓根就沒事,倒是老伯你,拐到了腳怎麼還來呢?」
破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是因為昨晚嗎?
「不礙事的,一點腳傷,休息一會兒就沒事。我來看看你,若不是你及時拉了我一把,只怕我這條老命就得下去見閻王老頭了--呃,你老婆在……」
「她還在睡。」
「都快中午了,她……」言下之意似乎有點暗示她不是個好妻子。
中午了?禳福往窗外探去,雨雖停了,天色卻還是灰濛濛的,讓人瞧不出來是什麼時候。
中午了,她該下床了。正要掀棉被,才想起衣物全部曬在廚房了。
這下可好了,她歎了口氣,總不能包著棉被掛著枴杖到處跑吧?
「昨天她一直等著我,等到大半夜,她能多睡一會兒,我求之不得。」
「是嗎?」乾笑了幾聲,遲疑道:「那個……本來不該現在提,但是,破運,你救了我一命,我家小祈……」
破運歎了口氣: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家中有妻,也不打算另外再娶了。」
「我這條老命算是你救的,小祈對你也有意,她做小,就當還我報答之恩吧。」
「說什麼救命之恩呢。」破運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如果,真的要還救命之恩的話,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是你老婆反對嗎?不如讓我家婆子說說看,她們同是女人,能懂的。何況,齊人之福誰不想要……」
齊人之福嗎?禳福看看這張很小的床,小到她必須連睡都得睡在他身上,若是三個人,她可不要活活被壓死或者摔死啊。
啊,好像有些酸醋味,這就是懂了情愛之後所附屬的嗎?
很多情緒,她還在適應當中,就連愛他一項,初時也覺得太可怕,竟能影響她的情緒,左右她的思考,但她並不排斥,甚至昨晚趴在他身上時,竟然會想著如果……
只是如果--她,沒有遇過義爹,也許她跟破運會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兩情相悅了吧。
外頭,又傳來破運的歎息:
「我不想要齊人之福。從頭到尾,我只想要一個,現在我已經得到了,並不想再多拿些不屬於我的東西。以前,我曾經雙手……讓很多人受到傷害,那些都已經無法挽回了,可是我可以杜絕將來傷害其他人的可能性,讓你女兒做小,她並不會因此而得到幸福或怏樂,她只會不停地被傷害,而那個罪人會是我。張老伯,你說你要報答我,你忍心讓我成為傷害你女兒的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