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原來我捨不得移開視線,是因為同是打獵人啊……」所以才會一見打獵人,就會心生好感吧。
那人突然停住。
她嚇了一跳,以為他聽到自己在說話了……不可能吧?好遠的距離吶,就算是順風耳,也難以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啊。
還是自己的目光太專注,差點燒破他的背,所以他才停下來?
「我在胡思亂想了……早知方才該出聲的,就不用再揣測自己的下場了。」她哀聲歎氣一番,正要認命躲回馬車內,忽地瞧見那男人極快地轉過身來。
連避都來不及避,就與他打了個照面。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她頭暈目眩,腦中無數的畫面閃過,讓她差點乾嘔起來。
那男人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一雙黑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遠處又響起了雜音,有人在吆喝著把馬車裡所有的東西都卸下。
她心一驚,直覺向他伸出手,低喊:
「把我帶走。」
那男人聞言,快步地奔來,身手俐落地將她打橫抱起來,一點猶豫都沒有,彷彿她身上的異味只是兩、三天沒有清潔過而已。
「快走,不要跟他們撞上!」她心驚肉跳地喊道。
那男人連回頭看一眼余滄元或鳳鳴祥都沒有,雙手緊緊抱著她溫熱的身軀,幾乎用跑的離開這城鎮。
「兄弟!你不賣啦?喂喂!抱個女人跑了,獸皮掉了都不要嗎?搞什麼啊,還賣不賣--」
鳳鳴祥不由自主地回過頭,順著那抱怨者的目光瞧去,瞧見一個男人熟悉的背影,她微訝,脫口:
「是他嗎……:他抱著誰?」
「誰?!」余滄元回過身。
「我是說,我好像看見破運了……」而且還抱著一個女孩。那女孩是誰?
「哦?」
「不如我們順路去探探破運吧?」她心裡總覺怪異,破運只會抱一個女人,而那女人早死了。「我記得他提過他家鄉是在這裡,如果要找,是可以找到的。」
「半年前他連句話都沒有留就走了,存心不再聯絡,何必再見?」余滄元顯然對見破運沒有特別的想望。他淡淡地說道:「有時候見了人,反而更傷心,對他也沒有好處。」
「可是方纔我瞧見……」
「啊!」小翠忽地尖叫。
余滄元瞇起眼:「又是她!」快步往小翠走去,注意到她呆呆地瞪著馬車內,順著她的視線,余滄元探身進馬車內,抓出一條很舊的毯子。
「藏了一條毯子有什麼好叫的……」靈光乍現,他怒斥:「你把莊裡的馬車當什麼了?裡頭藏人!藏什麼人?想害誰?」
又嚴厲又肯定的猜測讓小翠嚇得失了魂,雙腿虛軟地跪倒在地,叫道:
「奴婢絕沒有想害莊主或者龍少爺的出息思,是……是……對,是前幾天奴婢發現有個乞丐又冷又餓,所以讓她躲在馬車裡取暖,三餐有剩的就送給她吃,除此外就再也沒別的了……」
「是這樣嗎?」
「是真的!」
「是雙腿不便的人嗎?」鳳鳴祥忽問,引來余滄元驚詫萬分的目光。
「啊!少爺怎麼知道?」小翠脫口。
「果然!」方纔那像破運的男子就是抱著一個姑娘。「是男的還是女的?差不多幾歲?」
「嗚祥,你……」余滄元一頭霧水,這種問法分明是在懷疑禳福未死。
鳳鳴祥舉手阻止他發問,認真地看著小翠:
「你老實說,不要隱瞞。」
只是藏個人,有這麼嚴重嗎?還是鳳小姐要弄清楚她這個婢女有沒有足夠的資格待在她身邊?沒有一家的小姐會讓心狠的丫鬟留在身邊的,她只是遵從母命丟棄一個無法行動的姑娘而已啊……
「是……是個男的!還是小孩子!所以奴婢才一時心軟,抱他上了馬車,方才就是瞧他突然不見了,心裡一急才喊出來的!小……少爺,您原諒奴婢吧!」
「是男的嗎?」鳳鳴祥喃喃道。
余滄元低聲:「你懷疑她沒有死?」見她不看可否的神色,苦笑道:「你心思極細,性子又多疑,不管你懷疑什麼我都可以明白,唯獨她……如果她真沒有死,為何要躲在馬車裡不見咱們呢?只要她喊一聲,就能與咱們重新生活,不是嗎?」
「這倒是……」不知道為什麼,腦中老是停留在那像破運的男人抱著一名女子的景象。「你真的不想去找破運?」
余滄元搖搖頭,轉身離開。
鳳嗚祥回頭看了看那早已沒有熟悉背影的街道。
「如果一個沒有死……另一個也不會死……兩人死過一次的命運會一樣嗎?會不會因為一樣,她才不願見咱們,怕連累了我們?還是,是我多想了……」
是多想了,鳳嗚祥忖思道,義爹的死是親眼所見、親手所埋,難道還會有假?
剛才,那只是……一個很像故人的背影罷了。
第二章
過去。
「住手!住手!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會打疼自己的!」少年撲上去抓住那使力拍打自己雙腿的小手,見她抵抗,乾脆用力抱住她那小小的、軟軟的,如精般的身子。
「打疼?我的腿連感覺都沒有了,還會疼嗎?」
冷淡到幾乎空洞的聲音出自她的唇間,若不是聽出那是她特有的稚氣童音,他更要以為那是別家的小女孩。
他才離開幾個月啊,怎麼天地都變色了?以前那個有點活潑、有點愛故作大人樣兒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去了哪兒?
她的腿又是怎麼廢的?
「小姐,」他試圖安撫她,道:「現在你的腿……是有點不方便,但只要有名醫……」
「你真的認為只要有名醫,我就能再走路嗎?」
少年正要給予肯定的答覆,突然發現她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神裡再無任何感情,他心一顫,輕喊: 「小姐……」
「這就是我的命了,不會再改變了,上天的注定……誰能改呢?」
那已經不單是喪氣的話啊,分明是一種執著的認定,是誰給她這種消極的觀念?是誰能在他離開莊園的一個月裡,讓她徹底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