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萬,叫做小錢嗎?」滿室安靜的大小主管中,只見唐盛藍揚起秀眉,寶光燦爛的大眼睛正視坐在她對面一臉不耐煩的聶銘宇,毫不手軟:「聶副總的手筆未免太大了。」
「整個六期工程下來,預算有將近兩億,你現在跟我查一筆一年半以前的四十三萬?」聶銘宇已經跟她耗了一個多小時,卻還沒有任何進展,口氣明顯地失去耐性。「你是幫會計部講話嗎?若他們有意見,可以請財務長過來找我。」
這是暗示她不要越權,查帳的事情還輪不到唐盛藍。
果然,唐盛藍聽出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會計部當然沒有意見,你聶副總送出來的案子,自然不會有太多人敢有意見。」
「請問唐小姐,這是什麼意思?」聶銘字也挑高一邊濃濃的眉,英俊的臉龐有著風雨欲來的陰沉:「我簽過名的案子,都是要負責任的。若懷疑錢是落到誰的口袋裡而不是用在專案上,大可衝著我來,不用這樣旁敲側擊。」
兩人誰也不讓誰,也沒打算看在誰的面子上先退一步,於是老演變成這樣——很有禮貌地怒目相向。
「他們倆真可怕。」牛世平不只一次一臉餘悸猶存的表情說過:「搞不好誰把誰的頭砍下來時,一邊會說『對不起,我要砍你的頭』,然後另一邊還回答『謝謝,麻煩你了』!」
「這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老聶在預算上比較注意了。」胡駿傑端著自己的咖啡,一面啜了口,慢吞吞地說:「他就是有點大俠作風,老是不肯讓下面的人做事綁手綁腳的,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有個人能管管他,當然不會是壞事,相反地,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陽光開朗的牛世平嘻皮笑臉起來簡直像個痞子。「喂,你想,總經理他們用了盛藍,是不是專門要拿來對付老聶的啊?」
胡駿傑只是含蓄地笑一笑,對於這樣的推測不予置評。
說人人到,剛開完會的聶銘宇一陣風似的刮進來。
他對來串門子、大搖大擺攤在沙發上的牛世平視若無睹,只是「啪」地一下,把一疊文件丟在胡駿傑桌上!「跟你借的上品評估資料,都在這裡了。」
看他又黑著一張俊臉要飆出去,牛世平忍不住開口:「老聶啊,你不坐下來喝口茶休息休息、消消火?像這樣氣呼呼的,小心血壓高哪。」
「誰說我在生氣?」聶銘宇兩道如劍的目光狠狠射向牛世平。
「你那個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開心嘛。」牛世平還是笑嘻嘻挑釁:「怎麼,又被我們美麗的唐特助給刮了一頓?」
聶銘宇冷冷站在那裡,不用說話,高大的身材散發出驚人的霸氣,好像牛世平再多說一句,就會被他的氣勢給劈成千段萬段一樣。
「我說你幹嘛,好像要尋仇似的。真恐怖。」牛世平繼續做三姑六婆狀:「我們給你這樣瞪是很習慣了,可是你可不要嚇到人家唐特助。有話好好講,幹嘛開會的時候,兩人像有深仇大恨一樣。」
「你為什麼不去問她,她對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聶銘宇語氣冰冷。「我的每個案子她都挑得出毛病!幹嘛,每天沒事都抱著這些東西啃嗎?叫她閒著沒事,可以去逛街、約會,不要像這樣找人麻煩!」
「她不愛逛街、也沒男朋友。很難相信對吧?」牛世平笑問。
「我們不是這樣做事的!」聶銘宇顯然已經失去耐性,他銳利地批判:「照她這樣小鼻子小眼睛的查法,根本什麼案子都沒辦法做了,省下小錢丟了大筆生意,有個屁用?女人家!就是這樣做不出大格局!」
看著聶銘宇難得的情緒失控、愈罵愈多愈順口,在場兩位同袍戰友都有點稀奇地微笑起來。
「你們笑什麼?」聶銘宇愈火大,聲音就愈沉冷:「幸災樂禍?」
「沒什麼,只覺得有人抓狂的樣子滿有趣的。」胡駿傑搖頭。「唐特助真有點辦法,才來不到三個月,就把老聶搞成這樣。」
聶銘宇真是愈聽愈怒,他數說了半天唐盛藍的缺點,居然該跟他站同一陣線的其他兩人都越發欣賞唐盛藍。這,天底下還有公理嗎?
冷著一張臉甩門出來,結果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居然迎面又看見唐盛藍正和自己的秘書張茵相談甚歡中。
聶銘宇放慢腳步,遠遠隔著一段距離冷眼看著。
說實話,唐盛藍是長得不壞,身材相當好,臉蛋更是美得帶點野性,一雙寶光燦爛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直視著人時非常堅定,笑起來卻是眼波盈盈,很甜。那張豐潤的小嘴雖然總是含笑,不過有時講出來的話,會讓人火大到想狠狠掐住那細嫩雪白的脖子……
奇怪,光是這樣遠遠看著,聶銘宇發現自己悶了一肚子的火,居然慢慢開始變質,轉成一種詭異的……感受。
他兩道神氣的俊眉微微蹙了起來。
「啊,我們副總回來了。」伶俐的張茵先看到他,笑著招呼:「副總,唐特助要搬下來我們對面辦公室呢,以後就是對門鄰居啦!」
「嗯。」聶銘字隨便應了一聲,」面走過去。
看著高大英俊,而神色陰晴不定的聶銘宇走近,唐盛藍忍不住就是一窒。
他板著臉時實在滿嚇人的,每次跟他開會,總是要在心裡武裝半天,才能在他那可以冷死人的目光中盡量侃侃而談。
氣勢不能被他壓過去,否則根本就沒辦法平起平坐了。唐盛藍略略抬起下巴,勇敢迎視那兩道如電般的銳利眼神。
不過幸好聶銘宇沒打算講什麼,只是很冷淡地點個頭,就越過她們,走進自己辦公室。還拋下一句:「張茵,麻煩你,聊完天以後還有空的話,去把早上我跟你講的草案印出來給我。」
張秘書吐吐舌頭,壓低聲音對唐盛藍說:「我要被電了。」
唐盛藍微笑。「你去忙吧,有這樣的主子,也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