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戚梧戀疑惑地問著。不知是不是因為雷少任喪妻的原因,她只要一聽到關於「妻子」的任何詞句,就會變得十分敏感。
「啊,原來你不知道呀!」曹編輯對戚梧戀笑了笑,帶她走到一面牆壁前。
這面牆釘著由地上直至天花板的實木書架,整整齊齊地放著出版社出版的所有作品。
「你看這裡,」指著專放推理小說的那一排,曹編輯說著:「這幾本都是雷先生的作品,裡面的情節十分引人入勝,構思也十分新奇,只除了一點,全部都是『殺妻』,這樣一年多寫下來,我們都不得不稱他為『殺妻專家』了。」
《殺妻》、《髮妻之死》、《枕邊情殺》、《婚姻終結者》……的確,戚梧戀翻了幾本書的文案,每本都是丈夫設計殺害妻子的各式情節。車禍、毒殺、買通殺手、設計自殺,內容千奇百怪,教人咋舌。
「書是真的賣得很好啦!」曹編輯無奈地聳聳肩,接下去又說:「但從一年多前出道就一直寫同樣的題材,也沒見他寫爛,還真的是滿少見的,而且,這樣殺妻殺久了,總令看的人心裡毛毛的,不太舒服。」
「這……的確是很特殊的風格。」乾笑兩聲,戚梧戀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一位高個子的男編輯此時走了過來,正巧聽到她們兩個人的談話,忍不住加油添醋地接腔,「我們還在想,雷先生是不是對他妻子有什麼深仇大恨呢!讓她死一次還不夠,非得要在心裡多設計幾次她的死法才甘心呀!你聽過『藍鬍子』的故事吧?雷先生就像是那個專門殺害妻子的藍鬍子一樣……」
「不會的!怎麼會呢!」聽到他這麼說,戚梧戀忍不住出聲反駁。
什麼藍鬍子!
雷少任深愛著尚若玫,怎麼可能會想要殺她呢!
「你是他新雇的助理,大概還沒有注意到吧!」看她這樣極力為雷少任辯駁的樣子,高個子編輯忍不住又說話了,「你該知道雷太太在一年半前過世的事情吧!某個下著大雨的深夜,雷太太帶著小女兒,沒有向任何人說明,就開著車出門了,結果呢?在離家不到一公里的半山腰就出了事,雖說是煞車失靈,但一直注重定期保養的車怎麼可能會說壞就壞,八成是煞車線被人給切斷了……」
「顧先生!」看自己的同事越說越離譜,曹編輯連忙出聲制止。
「哎!報紙登那麼大的版面,有什麼好瞞的嘛!說不定她早就知道了呢!」高個於的顧編輯不理會曹編輯的制止,逕自說得興高采烈。「當時流傳的版本才多呢!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猜測雷太太打算帶著女兒去會舊情人,被雷先生暗中知道了,才切斷了車子的煞車線,殺了自己的太太……」
「不……不會的……」雷少任殺了自己的妻子?他殺了若玫姐?戚梧戀無意識地摸著手腕上的那隻銀鐲,無力地想要再反駁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若玫姐的死的確是突然,下著大雨的深夜,雖然開車本來就容易出意外,但對於一個每天開車接送女兒上下幼稚園的女人而言,每天開著相同的路,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煞車失靈呢?而且時常保養的車子,偏偏在那天出狀況,也未免太湊巧了……
越想越多疑點,但警方卻以意外事故草草結了案,只留下記者因著雷家顯要的地位而做的八卦報導,繪聲繪影,教人更加懷疑。
「還有人說呀,那個叫雷朵的小女孩根本不是雷少任的女兒,是雷太太和別人生的……」看戚梧戀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顧編輯更加興致高昂地說下去,企圖再引起一些她的興趣來。
「夠了!」戚梧戀沒有開口,反倒是一旁的曹編輯看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大聲開口阻止自己的同事再說下去。
一個身為編輯的人,卻當著別人的面大談自己出版社作者的八卦,這成何體統呀!
硬擠出一個微笑,曹編輯推著顧編輯的背,把他推進辦公室裡,這才止住了這個話題。「你就少說兩句,看你把人家小女生嚇成什麼樣子……」轉回頭,看到戚梧戀仍然一臉驚愕地坐在原位,曹編輯連忙陪了個笑臉,「真抱歉,我這個同事就是嘴巴碎了點,愛胡亂說些有的沒的……」
「沒事的。」搖了搖頭,戚梧戀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每間公司裡總會出幾個這樣的人,不過,她倒是真的從他那裡聽到了不少。
「其實,一切應該都是巧合啦!」曹編輯亡羊補牢地想解釋些什麼,「也許是因為雷先生喪妻,又一開始就專寫這樣的題材,才教人感到好奇吧!反正每個作者都帶著些神秘感,尤其是推理小說的作者更甚,成天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謎題、疑陣的,話題也比較多,你可千萬別介意呀!等久了之後也就會漸漸習慣了。」
想當初,她一開始負責雷少任的稿子時,也曾經被這些令人半信半疑的傳言嚇得半死,還曾經有人繪聲繪影地說,雷少任會殺掉負責編輯他的稿子的女編輯呢!讓她每次和雷少任通電話時都不由得心裡一陣發寒。一直到現在,她不也沒出過什麼事嗎?
唯一麻煩的,就是雷少任的話總是不多,語氣又生疏得冰冷,讓她每次都不知該如何找話題。過去雷少任請的助理又總是做不久,往往還沒混熟就辭職了,這次,好不容易來了個看起來聰明伶俐的女孩子肯當他的助理,她可不希望才見第一次面就被這些傳言嚇得打退堂鼓。
對曹編輯好心安慰所說的這些話,任她說得口若懸河,戚梧戀倒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當時的她只是低著頭,望著桌上那杯早已冷了的烏龍茶,暗渾的茶水中浮著細細的茶未,看著它們載浮載沉,「殺妻」這兩個字也在她的心湖裡浮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