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乎她對杜麗凱的恨意,遠遠超過其它人的想像和預期了。
「難道……那個巡警……」思考到後來,只有一個結果了。
「沒錯,人是我殺的。」李世芬沒有任何隱瞞,「我沒有瘋,我是在很清醒的意識下殺死他的,我記得很清楚,我抓起一旁的警棍打昏他,再用斷掉的路燈桿打死他的。而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殺他的,不是嗎?不然我能怎麼辦?」
「妳當時為什麼不說?妳有機會說的呀!」齊堯問她。
為什麼她不說?只要她說了,殺人的行為就有很大的機會被認定為屬於正當防街,根本就不必被判罪、被關了呀!
「之後我就昏倒了。」李世芬還是一貫地聳聳肩,一點也看不出後悔的樣子。「警方是夜間訊問的,當時的她根本什麼也記不得,還以為是她在無意識下殺的人。而我清醒後發現了,就決定我絕對不要說出來。我為什麼要為了她承認自己殺人?
「那是她殺的!不是我殺的!就讓別人認為一切都是她做的好了,那麼我就可以想辦法除去她,一輩子擺脫她!我唯一要殺的人只有她而已!」說到後來,李世芬越來越歇斯底里,她用手摀住耳朵,口中不停地尖叫著:「殺了她!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冷靜點,她和妳是同一個人呀!」用雙手摟著李世芬,齊堯企圖使她的情緒可以冷靜下來,「我們會想出好辦法解決的。」
怎麼會這樣呢?
看著邊嘶吼邊流淚的李世芬,齊堯也忍不住一陣鼻酸。活潑外向而渴望自由、陽光的杜麗凱固然令人憐惜,但一向靜默寡言、無辜地承受痛苦的李世芬又何嘗不教人同情呢?
「好辦法?」李世芬抬起頭來質問齊堯:「你有什麼好辦法?你的好辦法就是想留下她,根本不是想幫我,你會有什麼好辦法?」
「殺了她,也就是殺了妳自己呀!為什麼非要置她於死地呢?」歎了口氣,齊堯痛心地問。為什麼她總是看不清楚她們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我恨她。只要能殺了她,我願意死!」李世芬的口氣仍然憤恨而堅決,她伸出雙臂摟住齊堯的脖子,像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瞇起眼笑說:「不過……我知道你很疼她,所以你捨不得讓她死。只要她不死,我也可以活下來,我會活下來的。哈哈哈!齊大醫生,這下,你可要好好傷腦筋了。」
「天哪……」推開懷裡的李世芬,望著她逕自坐在牆角,口中仍然不停地尖聲笑著,齊堯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果真是海與天不相連,冬與夏不相逢,白晝與黑夜,只能選擇一個嗎?
這一切的混亂與迷惘,到底該怎麼解決呢?
怎麼會呢?
自從上午一對一諮商之後,一整天,齊堯的心神都沉陷在李世芬所說的那些話當中。
李世芬和杜麗凱,果真必須要犧牲一個人嗎?
但是她們任何人都是另外一個人的另一部分,就如同地球和太陽,有光亮,也就自然有陰影,失去了任何一個,另外一個人都不會再完整。如果真的兩個都留下,是不是李世芬就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痛苦?那對她是不公平的。
齊堯發現自己不知自從何時開始,對當初所堅持的並存論調失去信心了。
「怎麼辦呢?」枯坐在草地上,齊堯低頭苦思,情緒仍然陷在白天的震驚中無法回復。
自己是個醫生,所接觸的又都是精神性疾病的患者,情緒更應該要穩定一點呀!怎麼還像個毛頭孩子一樣地惶惶不安呢?
身為一個精神科醫生,雖然平時總是在處理關於病人精神疾病的問題,但是日子久了,接受太多病人的心理障礙,一旦有所疏忽,自己的精神無法自持,就十分容易被同化而陷入和病人相似的病狀當中,跌入精神的迷宮裡走不出來。
此時的齊堯就覺得自己的情緒也開始陷入低潮了,除了彷徨不安之外,更對自己的心理建設和精神堡壘居然如此地薄弱感到驚訝和沮喪。
「我該怎麼辦呢?」以前在學校所學的那些知識、學問,到了這個地方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對於這樣的認知,更令齊堯感到無所適從。
無聲地,一雙冰冷的小手蒙上了齊堯的雙眼,雖然沒有一點聲音,卻把他從重重的自鄙當中猛然敲醒。
「慈若,妳來了……」抓下蒙住眼睛的手,齊堯把那雙小手向前拉到自己的唇旁,細捆地吻著。
只有她了,在這個遙遠的小島上,只有她是清醒的,像是一股清流,縱然生長在這個地方,仍然保持著她的清明和溫柔,沉靜卻深入地撫慰著他的心。
走到他的身前,邵慈若執起了齊堯的手,在他的手中畫下一個大大的問號,一對憂心的眸子瞅著他,像是在問著:怎麼了?
「沒事……沒什麼……」除了歎息之外,還能說些什麼呢?這樣的抉擇,畢竟是自己該承受的考驗呀!
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著她,像是要把她纖弱的身子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只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骨血。
永遠永遠。
一個冰冰冷冷的唇印上了自己的頰,睜開眼,是邵慈若用她的唇輕輕地吻著自己。
「慈若……」齊堯又逸出一聲濃濃的歎息。她總是那麼地令人心疼,縱然是默默地不說一句話,但就是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摟住她纖腰的雙臂不覺更加地收緊,卻又怕不小心折斷了她,只好心疼地環著,低下頭從她的頸間、髮際,吸取她醉人的女性氣息。還是清清淡淡的,純純淨淨的青草香味,還隱隱飄散著甜甜扶桑花香。
忍不住想要更多,齊堯的唇順著邵慈若的頸側向下滑,撫過她寬大的領口,啃咬著她細緻得宛如白瓷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