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笑。
「然後我就任憑你處置了。」
「不要。」
「不要?」
「不要。」她鄭重向他保證他沒聽錯。
他歎氣。「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沒這麼容易。我哪裡做錯了?送花不夠環保?你不喜歡花?e—mail寫得不夠勤快?還是,我應該親自把每一束花送到你手上?」
跟這些無關。這一個星期,她每天都會在不特定的時間收到不同的花束;美麗的花束,配合上精心挑選的小卡片,利用花語進行的愛情攻勢,已經讓整個編輯部的女性陷入瘋狂。更令人訝異的,是他總會算好花束送到的時間,立刻來電問候,證明他整個動作都是經過特意安排,而不是跟花店訂完花就算了。
別說比她年輕的Alice或喬喬,連老早心有所屬的周姐,都忍不住為這樣的陣仗動心。
「果然不愧是世界級的花花公子。」看到今天送到的大把鬱金香花束,周美媛只能紅著眼睛歎氣。「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連茱莉亞那種國際名模都沒有辦法抗拒這個男人了。」
如果他選擇的對象是辦公室裡其他任何一個人,他早就已經高奏凱旋。
他很用心。她很感動。但是,這只是一場遊戲。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花很漂亮,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不想去你剛剛說的那些地方。」他剛剛說的那些,她都知道。台北的夜生活有多絢爛,她說不定比他還清楚,只不過她已經對這些厭倦了。
「那麼,小姐想要去哪?」
她皺起眉頭,看著螢幕上那個怪怪的句子,按下刪除鍵。」我想看傻蛋。」
「傻蛋?沒問題。」
「然後我想帶著傻蛋去找一間餐廳吃飯。我想吃魚子醬。」
「啊?」
「好啦,親愛的Val,我們十點見。我很期待你的安排。」說完,她勾起惡作劇得逞的笑,愉快地按下斷話鍵。
※ ※ ※ ※ ※ ※ ※ ※ ※ ※
她當然不會以為夏行權會隨便找間寵物餐廳敷衍了事。不管是不是帶了一個小電燈泡,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正式的餐廳吃飯,而他是個世界級的花花公子。
但是小西華?而且在這種時間?
穿著制服的侍者面帶微笑,將他們用完的餐具一一撤下,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趴在兩人腳邊跟著侍者動作轉動小腦袋的雜種黃狗。
兩個小時下來,餐廳裡所有的服務人員都是一樣的態度,要不是在進入餐廳以前,有幾個路過行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她幾乎要以為傻蛋是一隻隻存在她幻想中的狗,別人根本看不見。
這種高級飯店,應該是嚴格禁止寵物人內的,更別說現在早已過了正常的營業時間,他們卻能夠若無其事地直接走進門、坐上座位點餐,完全沒有聽到任何人提出抗議。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今晚很安靜。」他端著酒杯,歪頭看向她。穿著休閒黑西裝的他,依舊英俊得教人屏息。
「我很驚訝。」她坦白告訴他:「我以為台灣沒有貴族。」
他笑。「廚師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他們只好特別優待我,放傻蛋進來。」
傻蛋跟著汪了一聲,似乎在附和主人的說法。
她比較相信他認識飯店的經理,但這不關她的事。她想見傻蛋,想找一間法國餐廳吃飯,他都幫她辦到了。
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她露出狡獪的微笑。「我猜這一餐是你請客?」
他抬高一道眉。「咦?我以為你會堅持自己付賬呢!新時代的台灣職業女性不都是這樣嗎?Go Dutch。」
」我很樂意付自己的賬。」她狀似遺憾地補上一句:「不過如果我們以後都是要到這種地方用餐,我恐怕要好久才能跟你出來一趟。你知道,編輯的薪水就那麼一點而已。」
「那可不成。」他咧嘴笑。「這次還是我付好了,以免讓你找到借口不答應我的約會。」
她只是甜甜地笑,狐狸般的眼睛閃著光,沒有多說話。
叫來侍者結賬,兩人並肩走出位於信義和敦南路口附近的飯店,後面跟著尾巴不停晃動的小黃狗。才停下腳步,泊車人員已經將他那台墨綠色的Lamboghini開到跟前。
「你先請。」
抱起熱情地舔著她的傻蛋,她彎腰鑽進車子裡,他則是繞到另外一邊坐上駕駛座。「然後呢?」
她按住興奮過度的傻蛋,思考一下。「接下來呢,我想去陽明山上看夜景。」
「沒問題。」
時間接近午夜,台北市的車流稍見緩和。隔著車窗,萬家燈火之外,連喧囂的馬路似乎都變得沉默。
興奮了一整晚的小狗終於慢慢感到疲倦,在她的懷裡打起瞌睡。
車廂裡的空氣跟著安靜下來,除了兩個人的呼吸,就剩下在睡夢邊緣掙扎的傻蛋偶爾發出的低鳴。
「謝謝你今晚的招待。」
他的嘴角又彎了起來。「這麼客氣?」
「這是為了下次鋪路。」她向他保證:「我只是害怕得罪金主。」
他輕笑,在胸腔共鳴的笑聲形成一種惱人的頻率,讓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她彎起嘴角,看向前方車窗不斷往後逝去的夜景,輕快地繼續說:「說真的,下次別挑這麼貴的地方吧。我不喜歡你這樣破費。」
「我不在意。」
「我在意。」她把話挑明了講:「而如果我們要進行一段愉快的交往,那麼我希望你能停止一些太過奢華的行為,那讓我很不自在。」
「你不喜歡?」
「第一次很喜歡。但是有些事情,次數多了,就沒有新鮮感,你應該知道。」 」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
他總是說好的。她發現。這或許是他寵溺女伴的方法,大方地順從她們每一個願望,完全依照她們的遊戲規則行事,沒有半點異議。
對他來說,這些或許只是遊戲的一部分,但是卻很有用。
畢竟誰能拒絕一個這麼聽話又慷慨的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