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目光移向他的側臉。窗外飛掠而過的城市光影在英挺的五官投下不同的層次,專注駕駛的男人臉上多了一分少見的認真,為已經太過吸引人的容貌更添一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神采。
似乎察覺到視線,男人懶洋洋地勾起一抹笑,沒有多說話。
她跟著挑眉笑,將視線轉回到前方的無盡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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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中正紀念堂、貓空、淡水漁人碼頭、九份、基隆夜市、動物園、福隆海水浴場。」他靠在辦公椅上,喃喃數著這一個月來的約會地點。
「老闆,你最近改走學生旅遊路線嗎?」聽完他說的地方,小邵也不抬頭,直接下了這樣的評論。「這麼清純?」
「這是千樹的要求。」他歎氣。「我也覺得自己已經老到不適合這麼清純的郊遊約會了。」
「傅小姐?」小邵頓一下,用筆劃掉剛剛寫錯的項目,然後抬起頭,聲音裡帶著些訝異,似乎發現了什麼。「行權,你還沒手到擒來嗎?已經一個多月了。」
他投給下屬一個歎息的笑容,無言以對。他也想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他還沒手到擒來嗎?
她早就認可了兩個人的交往關係,如果工作進度許可,也從來不會拒絕他的約會,但是他總覺得兩個人的相處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情侶。
她從來不向他撒嬌,也不會特意要求什麼。
最重要一個證據——交往了一個多月,他連一個最基本的吻,都沒有討到。
總是話題不對、總是氣氛不對,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找不到正確的時機,可以讓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和千樹的交往很愉快,她很聰明、反應敏銳、談起一些問題來很有自己的想法見地,卻從來不會流於咄咄逼人,是一個很好的女伴。但這不是他熟悉的戀愛模式。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在戀愛。
戀愛,應該是更性感一點的關係。
當然,他想要她。千樹是一個美女,利落明快的都會女性,充滿自信的魅力,舉手投足儘是風情;更別說那雙狐媚的大眼,誘人至極。他想要她,想得都痛了。
相對地,她卻沒有任何關於性的暗示,連一點想要親近他的意圖都沒有。
交往過這麼多對象,他很清楚知道,女性在什麼時候會準備好,允許他做出更親暱的舉動。
但是從一開始,千樹就沒有真正把他當成男人看過。他甚至不明白她當初為什麼會突然答應跟他交往。
他知道她會看他,用一種很客觀超然的目光盯著看,彷彿他是她們雜誌上面的模特兒,而她是以一個編輯的身份,在檢視這個模特兒呈現出來的畫面表現,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去做什麼。
更糟糕的是,他今天早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千樹在星夜覆蓋的沙灘上激烈地做愛。一覺醒來,美夢幻滅,他覺得非常空虛。
見鬼了,他從青春期以後就沒做過春夢了。
「真的還沒得手?我真是愈來愈欣賞那位傅小姐了。」從驚訝狀態中回復,小邵立刻哈哈大笑,毫不容情地取笑他:』行權,這樣下去,你那塊招牌真的要換一換了。你得想想辦法才好。」
他勉強拉起苦笑。是啊,他得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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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水池畔的女人望著荷花池裡盛開的水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遠處,在追逐蝴蝶的小黃狗跑累了,趴在草地上伸出舌頭散熱。
六月天,梅雨季節沒有真正出現過,已經離開。天空是一片湛藍,一種美好到近乎不其實的藍色。
「想什麼?」男人的雙手環上她的腰,順著曲線輕輕地往返摩挲。溫暖的吹息滑過耳際,帶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
她深呼吸,吸進他身上愈來愈熟悉的氣息。
他在引誘她。用各種微妙的方式,在適當的時機,技巧性對她發出誘惑的訊息。
這似乎是很自然的。畢竟,他從來沒有掩飾過他的意圖——他們要進行的是一段很「愉快」的交往,不牽涉任何地久天長的承諾。
既然如此,他們的交往就沒有在其它方面深入的必要。因為分手是非常可預見的結局,他們不需要太過瞭解彼此、分享相互的生活、試圖在對方的生命裡留下深刻的痕跡。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性的愉悅而已。
她並不排斥這樣的狀況。原因,或許是因為對象是他的緣故。
不排斥,但也覺得還沒有必要。
跟他發生關係以後,事情會有所改變吧?她不想改變現在的狀況,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
往後偎進男人厚實的胸膛,感覺他平穩的心跳,看向又跳起來朝著池裡的水鳥汪汪叫的傻蛋,她愉快地笑。「我好久沒來這裡了,這裡的鴨子還是就這幾隻。」
「鴨子?」他似乎有些茫然。
「那邊啊。」她指給他看。「有沒有看到?有白色的,還有兩隻棕綠色的。」
「棕綠色的?那是水雁吧?」
「看起來就是鴨子。」看著在荷葉間划水的鴨子,早該褪色的畫面突然在腦海浮現,她的眼眶變得濕潤。
她在做什麼呢?和一個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男人,在熟悉的地點,緬懷已經不可能挽回的過去?
她算什麼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她對自己生氣。連最簡單的放下都做不到?
「怎麼了?」似乎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他低聲問。
搖搖頭,伸手覆住他環抱著自己的手臂,清楚地感覺到上面肌肉的紋理。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大手,屬於男性的手,陽剛而且性感。她的手覆蓋在上面,形成一幅非常煽情的畫面。黑與白、剛與柔、男與女。
她想要他。
背後的男性身軀開始繃緊發熱,她知道他明白了。
遊戲時間結束。
閉上眼睛,她放軟身軀,更緊偎人他的炙熱,彎起嘴角,故意壓低聲音沙啞地問:「YourPlaceOrm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