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轎夫們應了一聲,各自到樹陰下休息去了。
雖然聶靈兒想不通他為何要停下,但她記起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丫環,所以很自然的上前就要扶裴震天。
「當心腳步。」她柔聲提醒道,沒忘了他的腿才剛能走動。
半倚在她的身上,裴震天下了轎,和她一起走向路旁的樹下。
他告訴自己,自己是因為想透透空氣,絕不是發覺她累了,才叫人停下的。
稍事休息後,當眾人到達落腳的村落時,也已經將近傍晚,裴震天只好下令休息一宿,明日再趕路。
隔日一早,經過充分的休息,一行人繼續向西前進。
雖說是趕路,但接下來的路上,每當聶靈兒開始覺得有些累的時候,剛好裴震天也會要求停下,讓大伙休息。
這會,正好是午後陽光最熾的時候,一行人路經溪畔,於是在水邊停了下來。
聶靈兒見裴震天的額上冒出熱汗,她取出懷中的布巾,走到溪旁,想將它浸濕後,給他擦汗驅暑。
當她走近溪畔,將布巾浸入水中後,發現水面有一團不知是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從源流處浮浮沉沉的,漸漸朝她的方向漂來。
沒有多想,她隨手拿起樹枝,將那團事物勾住,從水裡撈了起來。
待她拿近一看,才發現那黑玩意兒上頭爬滿了螞蟻。嚇得她將它拋到了地上,瞬間,從裡頭爬出更多螞蟻,地面一片蟻群鑽動。
一旁的轎天看了,滿臉好奇問道:「姑娘,你撿那東西要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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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沒有,我只是瞧它在水上漂著,就順手把它撈了起來,這位大哥,你知道這是什麼?」她猶有餘悸,語氣不穩的道。 「不就是螞蟻窩嗎?八成是最近下過大雨,才把它從上游給衝了下來,通常沒人理會,這群螞蟻就得自生自滅啦!」他說得自然,像早已司空見慣。
她想起爹娘生前和她說過,天地間所有生命都是可貴的,就算渺小如螞蟻,也有它生存的價值。
暗自慶幸自己救了許多小生命,聶靈兒沒再多說什麼,將手中浸濕的布巾擰了擰,小心避過蟻群,走向裴震天。
「少爺,這裡有塊濕巾,給您抹抹臉。」她將手上的巾子遞給他。
靠在樹幹上,裴震天看著她因熱氣而排紅的秀麗臉兒,心中又是一動。
如果她知道自己應該是以他未婚妻身份,和他一同乘轎上路,而非現在辛苦跟在轎後,她會作何感想?
思及此,他伸手接過她遞上的巾帕抹了臉,彷彿想借此抹去心頭的罪惡感。
聶靈兒不由自主的盯著他,覺得不論他做什麼,都好看的教她移不開眼。
察覺她直盯著他瞧,他煩躁的開口道:「你在看什麼?」
「沒、沒有,少爺,您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了,我不渴。」他將布巾交給她,吩咐道:「扶我回轎。」
「是,少爺。」她訥訥地絞扭著手上的手巾,臉上有著被拒絕的受傷表情。
轎夫的頭頭也在這時向他們走來,對裴震天說道:「公子,時候已經不早,再不啟程,今晚恐怕就要露宿了。」
「立刻啟程,務必在天黑前趕到下個城鎮。」交代完,他在聶靈兒的扶持下,再度坐回轎內。
一路上,裴震天不再說話,眾人就這麼沉默的趕著路。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在天色未全暗之前,到達了豐城。
聶靈兒從沒見過這麼繁華的城鎮。
聽轎夫說,這豐城可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城,舉凡交通、娛樂、飲食、百貨,只要是叫得出名稱來的玩意兒,在這都有辦法找得到。
他們住的酒樓,更是豐城裡最頂級的南天閣,三層樓高的建築,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琉璃屋瓦閃閃生輝,賓客們個個身穿高級綢緞,手執玉壺,高談闊論,讓聶靈兒幾乎看傻了眼。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體會到,裴家在南方的勢力有多大。
原本還對其他客人推說客滿的店主,一看到裴震天,二話不說,立刻要小二準備最高級的上房。
「裴公子,這邊請,這間是咱們南天閣最好的天字房,地方小了點,您可別嫌棄。」店主人熱情的招呼著,雖然口裡說著謙虛的客套話,仍能聽得出他的語氣中有無限得意。
這也怪不得他,因為來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裴家莊的裴少爺哪!
裴家莊家大業大,到處都有別業,這回裴震天難得選南天閣留宿,他自然不敢怠慢了這位貴客。
能得到裴震天的肯定,比做了多少宣傳都來得有效!
待店主人打點好一切,並交代小二通知廚房準備酒菜,才轉身離去。
走到房門前,店主又說道:「有什麼事,只需交代一聲,自然會有人照應。請稍待片刻,酒菜一會就來。」
聶靈兒呆呆的看著偌大房中華麗的裝潢,腦子一下無法接收更多的信息。
一進門,人眼的是寬敞的花廳,廳裡的擺設華美精緻,角落還有個足有半人高的花瓶、桌上有著紋飾精美的茶具和光亮的燭火,一旁還有繡工細膩的屏風,屋裡的桌椅一塵不染,就連從未見過世面的她,也猜得出它們會是用多麼名貴的木材製成的。
光是這一間房,就比聶家大上幾分,而店主竟然還說是「小地方」?!
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發現裴震天已坐在桌旁,悠閒的喝起剛泡好的茶。
「少……少爺。」她清了清喉嚨,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今晚,我……要住在哪裡?」剛才聽他只向店家訂下兩間房,除了轎夫住的普通客房,她實在想不出今晚她該住在哪。
「你是我的貼身侍女,當然和我住。」他服了她一眼,用著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著。「難不成你想和轎夫一起睡通鋪?」
他的話如晴天霹靂,把聶靈兒震得啞口無言。
他他他……剛才說了什麼?!她是當他的丫環沒錯,可是……她再怎麼說,都還是個黃花閨女,怎能在出嫁之前,和男人這麼光明正大的共住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