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氣的面貌、無邪的表情、綁著馬尾的長髮,和她無法掩去的纖細脆弱的身子,自她背後射來的刺眼陽光襯托著她的氣質,使她看上去像個天使……
他的眉蹙得更深,再次斥責自己不該有感覺的,於是對她的不耐煩加了一分。
「汪汪汪……」
思忖間,一陣嘈雜且嚇人的聲音傳來,他轉頭去看,卻觸動傷口,疼得他頻頻皺眉。但見一群四隻腳毛絨絨的動物掀唇露齒地朝他吠叫。
他何曾被人如此無禮地冒犯過?更何況是這種看來下等的動物?他的眼眸閃過一絲冷芒,那些動物退縮了下去。
「茸茸!不許帶頭亂叫!」綠音板起臉教訓,心中奇怪著貓狗們對這陌生人莫名的敵意和恐懼,將動物們趕至另一邊,才停止了這場騷動。「對不起!」她語帶歉疚地說:「很抱歉,我的狗不是有意要凶你的。」綠音有些忐忑地偷瞧著他英俊得像希臘神像的臉,以及他似木雕泥塑般的冷漠。
她甜美的嗓音又讓他的思緒飄離了會兒,他暗抑下對自己微薄克制力的憤怒,面無表情。
原來那些就是人界所謂的狗啊!
他心中恍然之際,不願讓自己成為任何人擺佈的嬰兒,咬牙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用手一寸寸地將自己撐坐起來,綠音見到此景大為驚慌,手足無措地扶著他。
「別動!你的傷很重又流了很多血,你應該多睡一會兒的。」
那聲音雖然透著慌張,但聽來卻仍令人如沐春風,而他彷彿沒聽見一般,吃力地撥開綠音的手,緩緩穩住自己的身軀;緊咬的牙關仍承受著創傷所帶來的痛苦。
魔尊!
他牙咬得更重,在心中恨恨地說:這筆恨我記下了。
他的心中雖然仇火熾烈,臉上卻仍是一徑的冷漠,只除了藏在重重隱蓋後的眼眸所含的深切恨芒。
綠音不知所措地緊絞著自己的雙手,不敢輕試他懾人心魄的威勢,以及其如山般沉重的壓迫感;不禁暗責怪自己的糊塗和那太豐富的同情心。
不先弄清楚他的來歷就亂救人,萬一他是壞人,那我豈不是反而害了好人?
綠音想到此不禁後悔萬分,身子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豈料他察覺她的後退,轉頭過來用他那雙令她心驚的眼盯著她,而她不自覺地顫抖著。他銳利的眼立刻注意到她雙肩輕微的抖動,和她明顯得連瞎子都感覺得出的害怕。坐起來的角度比較好打量她和他目前所在的地方。
她簡單的衣服有著多次洗滌的痕跡,這間小小的地方就是她世界的中心,廚房、臥室、餐桌和動物們佔據的絕大部分地方,就是他觸目可及的一切。他現在所躺的床,也就是她的臥房甚至於沒有隔間,廚房也可一目瞭然地數出少之又少的廚具,除了最角落的一扇廁所的門以外,這窄小又顯得擁擠的地方就是她遮風避雨的地方。
他的眼神又落到她身上,精簡已極的裝扮雖然寒酸,卻鉅細靡遺地將她渾然天成的韻致,以及那如未經雕琢的璞玉般氣質襯出。
那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風采,令他不自覺想起曾捕捉到的剛轉生的精靈。她太又明亮的眸仍清晰地寫著對他的畏懼。
她不該在這出現,她應該是精靈界的妖精才對。
他的第一個念頭剛閃過,還來不及阻止第二個念頭:她怎麼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莫非人界還未開化?
忿恨地甩去他這來不及扼殺的第二個念頭,他不願去深究這雜念和其憐憫意味。
「是你救了我?」他不允她說不地瞪著她。
未解世事亦未和太多人相處過的綠音,不知該如何對待眼前霸氣逼人的男子,身子又朝後挪了一步,在他的逼視下怯憐憐地點點頭。
他對她的膽小感到不屑:「你叫什麼名字?」
綠音無法抵抗他聲中帝王般的威嚴:「谷綠音。」
「谷綠音?」他不確定地重複,沒有表情的臉只是微挑了挑眉。
綠音證實他的疑問地點頭,心頭卻大喊:茸茸它們被我牽到別處了,我該怎麼辦?如果芝蘋在就好了……不!如果芝蘋在,她會先把我狠狠罵一頓。
綠音紛亂無主地想著,甚至開始想要從哪一個方向逃走。
他看她驚惶無主的模樣,心中有絲自責,不禁不自知地放緩他冷硬的聲音:「你不用怕,我有傷在身不會傷你的。」此話一出口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為什麼要向她解釋?為什麼不要她害怕?
他不明白地問自己,忽略了看見她瘦弱雙肩不住顫動時所觸動的莫名情緒。
綠音仍小心地盯著他,突如其來地開口:「你傷好了會不會害人?」
他愣在當場。
什麼叫「傷好了會不會害人」?
綠音想想也覺不妥,又開口解釋:「你說你有傷在身不會害人,那你傷好了之後會不會害人?」
他花了三秒鐘,才自她那令人難以理解的話中回過神來,盯著她認真的眸,他不知笑意已在他心底染開。
「如果我說我不會害人你信不信?」
綠音又退了半步,保持著「安全距離」,眸中仍寫著不信任。莫名地,他笑了出口:「你真是坦白,什麼事都寫在臉上。」
綠音漲紅了臉忘記了恐懼:「不用你管!」
她薄怒的臉頰染著兩抹嫣紅,眼眸也因生氣而閃動著熠熠光芒,整個人像只蓄勢待發的小刺蝟般,準備攻擊敵人的模樣;只是她嬌小的身形和臉上的純潔神韻,讓她的姿態反像小孩威脅大人的滑稽模樣。
想到此他又輕笑出口,卻因太過忘形而牽動傷勢,使得他的淺笑中斷成了悶哼。
綠音正為了這陌生男子故意的訕嘲氣得不知所措,突然又見他傷勢疼痛,忙不迭地上前扶著他:「你要不要緊?要不要……」
「走開!」
他出乎意料地推開綠音:「不要靠近我!」
綠音愣在那,看著宛如一隻負傷野獸的他,和他條綾分明的臉上所帶的痛,無助地退到角落,用雙手抱著自己,企圖給予自己些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