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方修華大言不慚地說,他在家中睡至八時多才別轉醒。
除非方修華指的家再不是連俊美的家,他睡的那張床再不是跟連俊美共同睡過的那一張!
「俊美,為什麼你不造聲?」
「沒有。」想想,她又說:「我覺得沒有什麼話要說。」
「一切如常是嗎?」
「是。」
「修華,」連俊美欲言又止,她的心在絞痛。因為她正在盤算如何進一步奪取丈夫不忠的資料。
這重心意與思維於連俊美其實是陌生而帶著恥辱的。
她從來不是一個多疑、狡滑、奸詐的女人。
別說對自己的丈夫,就算對一般朋友,只要跟他們保持了來往,就一定付予充足的信任。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連俊美內心苦苦掙扎,不知道是否應該布下她的天羅地網。
「俊美,俊美,你還在嗎?」方修華在實話裡頭問。
「在。」
「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否則,就明天再談吧!」
「明天早上我搖電話回香港給你吧?」
「為什麼呢?我一起來給你電話豈不是好?萬一你早搖了電話,又把我吵醒。」
「我明天晚上有朋友請吃飯,或會回家退了,侯不到你的電話。」連俊美這樣解釋著。
「那我就等到上班後,在辦公室內給你搖電話好了。」
連俊美再無分辯,輕輕地掛斷了綾。
太多大明領的蛛絲馬跡,擺在連俊美跟前,輪不到她視若無睹。
然,知道了,確實了,又如何?
自己還不是在這間異邦的屋子內,日出而起,日入而息,一天過一天。
長夜漫漫,沒有事故發生,生活沉悶得發昏,百無聊賴,久久不能入睡。
現今泰山崩於前,愁苦無告,淒惶自知,又是一整個無眠的流淚之夜。
直至微明,連俊美頭昏腦脹,完全想不到任何法子去解決難題、去開解苦惱。
她麻木地起床操作,跑到廚房去為兒女們預備早餐及午餐盒。
手是分明在抖,否則不會一連兩隻雞蛋敲碎時,都弄到一台都是,火腿煙肉也煎得過了火,才曉得上碟。
孩子們只大口大口、開開心心的吃,吃飽肚就上學去。
又是一天的開始。
第十一章
當孩子的歡呼聲冉在屋子內揚起來時,就是一天將告終的訊號了。
連俊美其實整日孵在房內,乾瞪著電話,電話下壓著那張觀音寺的靈簽。
靈簽?連俊美忽然覺得疲累至苦笑都乏力。
若不是孩子們的吵鬧聲,她還不知道鋼琴教師已把子女載回家來,是預備晚飯的時候了。
對她,現今當然是珍饈百味也食不下嚥。
嚥不下去的不只是那口飯,而是那口氣。
原來世界上沒有實罰分明這回事。她,連俊美自踏進方家以來,沒有做過任何一宗對不起丈夫翁姑兒女、親朋戚友的事,為什麼無情白事的一掌把她推跌在地?
還旨望她趕快趁周圍人等還未發現,就自動自覺的站起來,拍拍身上塵埃,猶擺一副沒事人的款頭,依舊亮相人前。
天!連俊美突然的自椅子上嚇得跳起來。
這個動作,連在埋頭吃著晚餐的一雙兒女都覓愕然,抬起頭來,以怪異的神情望住他們的母親。
連俊美的臉色是煞白的,因為她剛別意識到,這個被自己偶然發覺的秘密,可能如今在香港已是街知巷聞。
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人們已開始竊笑她的愚昧無知,就算同情她的可憐無辜,也是令連俊美不甘不忿、晢心欲絕的。
她直奔回睡房去,抓起實話就搖回香港給方修華。
富話鈴笙一直響,沒有人接聽。
她搖重話問電話公司的接線生,是否電話出了毛病?
答案是否定的。
且善心的接線生親自替她搭了兩次,仍然是不得要領。
連俊美決定搖方家的另外一條電話線,響了十來下,傭人彩姐跑來接聽,發覺是少奶奶,慌忙問:「太太,有什麼事嗎?」
這位太太是絕對不做不通倩不達理之事的,半夜三更以重話驚擾,一定有什麼要緊事?
「先生呢?先生回家來沒有?」連俊美直接了當地問。
「啊,對不起,先生有門鑰,我在工人房內並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回來了,讓我去看看,你且等一等。」
那一等,感覺上像十年。
「太太,先生還沒有回來呢!」
香港凌晨,不在家的丈夫,會是什麼原因?
「太太,有什麼事要轉告先生呢?」
「就請告訴他,我曾往這個時刻搖過電話回家來。」
連俊美隨即又把電話搭到翁姑家裡去,接聽的人是方家管家阿群。
「群姐嗎?對不起,吵醒你,老爺奶奶一定還未起床?」
「要我把他倆老叫醒來聽電話嗎?」
「不,我只想知道修華有沒有回家來?」
「沒有,三少只上個星期日來過。」
「謝謝你,請代我問候老爺奶奶,不打擾他們了。」
之後,連俊美刻意地、發洩地,每隔十分鐘就搖方修華床頭的直線實話,不住的、機械式的繼續著那一式一樣的動作。
稍後,她加搖方民企業地產部的電話,護衛員的答案是:「沒有人回來公司開早餐例會。」
如此,直鬧了幾小時,連俊美下意識地覓得她已失去了理智。
這一連串的動靜都不是一個冷靜的淑女所為。
她要挖出一個不忠的丈夫來,而用著一種極其笨拙、失禮的方式去嘗試。越試越心慌意亂、越茫無頭褚、越不能自已。
直至香港時間九時多,她接到方民企業來的電話,獲得回應,秘書說:「是方太太嗎?方先生剛回到辦公室了,請等一等,我把你的電話接進去。」
那一等,竟沒有冗長的感覺。
連俊美還未會思考好究竟如何跟方修華開腔,對方的聲音已在電話裡傳過來。
「你終於找到我了!」這是方修華的第一句話。
語氣非但沒有半點自咎、惶恐、尷尬、吞吐,反而是不悅、極大的不悅。
連俊美差點要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