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致鴻顯然對跟小金同來的女士有點陌生,金子衡連忙解釋:「我的合夥人阮笑真小姐。阮小姐是香港商界強人,現今助我一臂之力。」
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阮笑真已一躍而成為有個得體身份的生意人,亮相人前了。
宋惜梅心內雖有個問號,然,也不便將問題浮到臉上來。李通的太座現今在溫哥華有了新的事業發展也是合情合理的。自己就當她是新相識般處理吧!
羅致鴻跟著說:「這是內子宋惜梅。」
各人坐好之後,點了菜、叫了酒,開始欺欺而談。
看樣子,羅致鴻是頂信任小金的。無可否認,這姓金的交際應對手腕一流,圓滑得叫人不忍捕捉他在言談上的瑕疵。很惹羅致鴻的好感,這是無可置疑的。
宋惜梅一眼看到了這重關係,也無心深究與批評。弛的一顆心根本不在金子衡身上,才不在生意上頭。
她只不過視這些業務的商談與處理作為他們夫婦由陌生而至再熟悉,由冷淡重歸於熱情的過渡期。
因而,她跟小金與阮笑真,在交談上邊算是客氣與融洽的。
宋惜梅只有一點克得存疑,於是她問:「城市屋不是已有飽和的趨勢了嗎?」
小金立即恭恭敬敬地答:「在本城的趨勢確實如此,但,我們現今的銷售對象是港台的投資者,市場承接力是應該不愁的。」
宋惜梅下意識地不喜歡小金的這個答案。還未想深一層,去分析其中的關鍵問題,羅致鴻就立即伸出手來,捉住了宋惜梅。
他這個突然而來的動作,多少引起了惜梅的尷尬,更加分散了注意力。
「我的太太在未移民之前,是名滿香江的地產界精英呢!」
「羅太太的大名,如雷實耳。」這是阮笑真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我並不喜歡她的這個形象。」羅致鴻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情深款款地望著妻子:「我最渴望的是她在家中為我帶孩子。」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竟有千斤之力,壓在宋惜梅的雙肩上,叫她感到不勝負荷,以致有多少的暈眩。
耳畔只聽到小金繼續說:「這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不會,對我,那才是最大的功勞,也是女人的正務,事業只用她稍為關顧,就可以了。」
一整晚,宋惜梅是食而不知其味。她不斷地在思考分析、細味嘴嚼著丈夫的那兩句話。
為什麼時至今日才對她表明心跡呢?如果宋惜梅不接受、不領情,那麼羅致鴻身邊為他持家理務,生兒育女的女人,就是邵倩音了?
宋惜梅當然不會不認識丈夫的秘書邵倩春。她認為這個女子並不可愛,理由不單為了她橫刀奪愛,而更在於她言行之小家子氣與不得體。
猶記得東窗事發之前,每次宋惜梅走過羅致鴻的辦公室,那邵倩音就放軟聲音,很禮貌的打招呼,說:「羅先生不在辦公室呢。」
宋借梅會問:「到那兒去了?」
「羅先生沒有留下去向的口訊。羅太太,你不用擔心嘛,羅先生不會去走私,他把你看成是心肝寶貝!」
當時,宋惜梅以為邵倩音是恃熟賣熟,應對的態度有點誇張,也未可厚非。
其後,真相大白,宋惜梅真的打冷顫。為丈夫會降低口味,選擇一個在人前人後露盡寒酸相的女人而戰抖、而莫明所以。
寫字樓內的女孩子,那一個淡靜文雅、那一個巴辣小家,明眼人是不難看得出來的。
日常事例以證實觀感,真是不勝枚舉。只一次,在洗手間內,一大群女同事一邊塗脂抹粉,一邊論盡人生口旁的人說過什麼,都記不起來,只那邵倩音的一番說話,頗有震撼力。她說:「量力而為在今日世界未免是太保守了。本越小,越要搏、越能得大利。輸了,又有什麼相干呢,跟輸之前分別不大,為什麼不有風駛盡裡?我們這等沒家檔的,一出生就住政府廉租屋村長大的人,只有一道好處,差不多是無本可虧,每進一步都是大利。」
坐言起行,邵倩看旗開得勝,正如她的辯證,一無長物的人,根本站在不敗之地!
第十四章
羅致鴻竟會愛上這麼一個小女人,唉!宋惜梅如果跟對方鬥下去,輸了是傷亡慘重,贏了是勝之不武。
於是,她送擇離去。
宋惜梅珍惜自己的清譽、手養與名望,不欲跟應該不是對手的人較量。
然,如今良人有侮,是位把要求與理想放在跟前,讓自己自由選擇,大好良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漂亮至極地贏這一仗,是對宋惜梅最大的吸引。
睡在床上,輾轉反側,老是那個問題,重拾舊歡,機不可失?抑或逝者已矣,心如止水?
沒有一個女人輕易拿得起,放得下,更沒有一個女人會亳無困難地把戰勝品雙手奉贈予曾經揮軍蹂躪自己腹地的敵人?
宋惜梅思考至天色微明時,給自己的答案,差不多是肯定的。
反正不能睡了,乾脆早起,驅車到酒店去跟郭嘉怡吃早餐去。
郭嘉怡轉轉地聽摯友覆述經過,心頭有太多大多的感慨,一時間完全整理不出個頭緒來。
覆水重收,究竟是悲還喜,是大幸抑或不幸,好似都是迷糊一片?
宋惜梅說:「嘉怡,你既是為我而來,如今的結果,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惜梅,你決定跟拉致鴻回香港重拾舊歡?」
「富怡,你的語氣毫無喜悅,我以為你甚至會慫恿我即日回去!」
「是的,回去不一定等於在老巢雙宿雙棲。我的意思是期望你站起來,獨個兒奮鬥生活。」
「對羅致鴻的成見,似乎你比我尤甚。」
這句批評,郭嘉怡原想否認,她還未開腔說話,宋惜梅竟多加一句:「當然,我明白你的心熊。」
這一句話就未免太太太太富郭嘉怡的心了。
她驚痛得猛地抬起頭來,望住眼前摯友,覺得她就在這一分鐘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