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異邦紅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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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宋惜梅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以為郭嘉怡是因為沈沛昌垃後決定走回妻子的身邊去,因而嫌惡所有回頭是岸的男人,對羅致鴻此來此舉有了抗拒性,這未免是把郭嘉怡的胸襟量度測量錯了。

  宋惜梅情不自禁地有此一說,其實有她的因由在。只為她思量晝夜,仍然未敢百份之一百肯定應否重新接納丈夫,宋惜梅有她極度的憂慮與惶惑。

  在情,她一千一萬一億個願意遺忘過去,覆水重收。

  在理,她猶豫,不肯定那會背叛自己的人,是否值得長相廝守,再以僅餘的自尊作最後賭注。

  她希望一見到可信賴、可依持的郭嘉怡,對方會欣然雀躍,支持她的想法與意願,付予她欠缺的信心與勇氣,那麼,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然,沒有。郭嘉怡非但沒有支持,她的態度反轉來增加自己的疑惑。一陣牢不可破的失望,把宋惜梅壓迫得透不過氣來,有那麼一點點的老羞成怒,於是她不擇手段,不經思考地揭起對方的瘡疤。

  人性,往往恐怖得離奇。

  有任何時刻的苦困難耐,都希望結伴有人,這不令人戰慄,還能有其他感受嗎?

  郭嘉怡不打算解釋,因為她此刻才清楚瞭解到一個事實,宋惜梅太愛羅致鴻而又偏偏知道他其實不值得她愛,內心情理之衝突與鬥爭,正在於此。

  這個事實的悲哀,令郭嘉怡啞口無言。

  宋惜梅以為郭嘉怡的沉默,意味著她很大的不滿。她要想辦法令郭嘉怡都有所得益,去平衡對方情緒。

  於是宋借梅非常刻意地說:「沈沛昌囑我把他的地址電話給你,請你有便跟他聯絡。」

  宋惜梅把沈沛目的名片放下,再補充:「他家的附近有問雅各餐廳,名滿本城,很願意作東,以謀一敘。有那個時間你可抽閒,乾脆到雅谷餐廳去搖個電話,沈沛昌說會出來。」

  這也等於說,摸上門去就不大方便了。

  宋惜梅認為,自己有了著落,若能令郭嘉怡都有翻身機會,一切就好辦。也證明不是凡有丈夫可作歸宿的女人,都不會站到那起情婦一邊去。

  無可否認,宋惜梅與郭嘉怡之間的心靈誤會顯然是更深了。

  宋惜梅離去之後,郭嘉怡把弄著沈沛昌的名片,沉思了好一會。

  她苦笑。

  當前最切身的問題是,自己是不是真正把與沈沛昌的戀情看得通透了。

  宋借梅之所以把名片交給她,作了好些個穿針引線的建議,很明顯地,在認定郭嘉怡對沈沛昌猶有餘情,這跟郭嘉怡為羅致鴻傳遞相約的口訊是沒有兩樣的。

  郭嘉怡對沈沛昌已心死的事實受到挑戰。

  她會不會像宋惜梅一樣,見了羅致鴻,聆聽了他的懺悔之後,就心動人移,情與欲都死灰復燃?

  這些日子來,她在香港克撐的場面都是假象。

  一切無變,宋惜梅愛羅致鴻、郭嘉怡愛沈沛昌。

  果如是,就應該宋惜梅回港,郭嘉怡留加。

  這個想法,這個推論,令郭嘉怡遍體生寒,不知所措。

  要尋求真相,辦法只有一個。

  絕對不能憑空想像,只有面對那個人,去測試自己的感受。

  面對對方,心上仍連連牽動,抑或彷如陌路,無動於衷,那切實而不可偽裝的感!,才是大公無私的判官。

  一直有勇氣排除萬難,披荊斬棘的郭嘉怡,又何必驚惶與吝嗇這一仗?

  郭嘉怡決心在自己改變主意之前,拿起了重話,接到沈沛昌的家裡去。

  不知道沈沛昌是不是在那午餐宴會之後,一直的守在重話旁邊?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他就接聽了。

  人對於財富素來緊張,自尊無疑也是財富之一,沈沛昌果真有此反應,也是合情合理的一回事。

  列治文雅谷髮膚完全是西班牙式的裝修與佈置。午飯時,客滿。只為沈沛昌是熟客,老早訂落了一某。

  郭嘉怡比他先到。沈沛昌是的確遲了五分鐘的樣子,他匆匆趕來,還未坐定,立即解梓:「對不起,我把兒子接回家去,再出來,所以退了。」

  「沒關係。孩子們好嗎?」

  「長得很高了。比離開香港時要高,你是見過他們姊弟倆的,是不是?」

  郭嘉怡點點頭。

  「現今再見,一定認不出來了。足足長高了一個頭的樣子。兒子尤其變了形,是水土太服之故,很胖很胖,胖得醫生要他減肥。還未到十歲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要減肥,你說,成什麼話了?」

  「這兒的醫藥照顧得好。」郭嘉怡只能這樣答。

  「倒真是無懈可擊。當移民再多犧牲,一念到這等社會福利,就容易接納了。

  在香港,納的稅,全放到自己不能直接受用的社會福利上頭,日子有功,令人氣餒。於此,就算你退休後仍開自己的名車,最低限度,你知道自己有權利享用特價交通工具。」

  郭嘉怡沒有答,在香港,年齡一到六十,也有資格申請福利虛的生果金,只是香港人不屑、不需要、不在乎。

  沈沛昌忽然笑了起來,從前,每當他笑,郭嘉怡都看得出神。

  她認為他的笑容,宛似冬日陽光。少見,然,一出現,就令人喜悅與溫馨。

  沈沛昌會經對郭嘉怡說:「商務上的那種氣氛,叫我無法笑出來,只除了見著你。」

  如今,沈沛昌又笑了,為什麼呢?為郭嘉怡嗎?不!他解釋說:「怎麼好一段日子見不到面,才相逢,盡在家常日常的事上聊了半天。」

  因為以此去遮掩重逢的尷尬。郭嘉怡挑選這個理由,以求心安。

  另一個可能是,家常話題,已成今日沈沛昌的看家本領。

  郭嘉怡不願意瞧這方面想下去,她在香港時,等閒不願意參加些已婚舊同學的聚會,純粹為了自己的脾氣不好,要她聽老半天如何帶孩子、雇女傭的問題,她覺得辛苦,屢屢有種要站起來離場的衝動。

  根本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肯定那些女同學都不會對研究港英政府對新機場的用心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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