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這句話可清清楚楚是你老人家說出口的。我們的同事有權利知道,然後作出他們的選擇!」
說完了,轉身就走,才一拉開了會議室的門,孫國棟就急急的叫住了她:
「秋心,秋心,何必要小題大作,多生枝節?」
「老總,讓我同你打個比方吧!」樂秋心回頭撐著腰說:「你在孫家當然算是一家之主,錢經你手賺回來,由你多花一點,合情合理。但你家的老婆、菲傭、司機,一樣有他們的職責和貢獻吧,若沒有他們,看你怎麼可能一下班就翹起二郎腿,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人心肉造,何必欺人太甚?若真認為他們一無是處,就乾脆自己動手,將他們革職查辦。」
樂秋心再狠狠地加多幾句:
「跟在一個只曉得自己身光頸靚,而讓家丁僕從蓬頭垢面,仍認為理所當然的男人屁股後頭幹活,簡直有辱斯文!」
說罷掉頭就走,竟跟站在會議室門口的一個男人碰個正著。
當兩對剪水似的雙瞳接觸時,二人的心頭都煞地抽動。一種敬佩的神采滿溢在這個叫英嘉成的男人臉上,他覺得她艷如桃李,正氣凜然,那麼的不畏強權,主持正義,像一尊願為普渡世人而犧牲自己的玉觀音!
樂秋心在盛怒激動委屈的情緒之下,一回頭,看到一幅滿是同情支持欣賞庇蔭的表情,她差不多就在那一刻鐘內融化。
自踏進社會做事開始,就是參與一場連接一場的大小戰役。輪不到你不招架、不還擊、不進攻,否則人們就揮軍直搗你的領土、踐踏你的所有、蹂躪你的自尊,直至你一無所有。
每每戰至人疲馬倦,連深深歎息也無心無力之際,就會殷切地盼望旁邊出現一個人,會為自己吁出長長的一口氣,替自己拭揩掉額頭上的一把冷汗。
當樂秋心回頭一看見英嘉成時,立時間心上有種找到了的濃郁感覺。
那種感覺舒服暢快得令她整個人鬆軟,只能站在原地上,不再曉得走動。
樂秋心與英嘉成每次提起那相識的經過,就作會心微笑。
英嘉成說:
「富恆的董事局要我跳槽以出任他們的執行董事,彼此為條件而作拉鋸戰凡半年之久,如果老早知道有位叫樂秋心的在那兒工作,根本省掉不知多少工夫,我會得立即走馬上任!」
這以後,是太太太順勢發展的一回事了。
英嘉成與樂秋心都明知彼此借了公事為借口,著跡地走在一起,跟著情不自禁地鬧起轟轟烈烈的戀愛來。
愛情火焰灼熱而猛烈,燃燒著兩個人的身與心,完全無法掩飾,不能自控。
尤其當英嘉成與樂秋心單獨相處的時刻,彼此都有一種非要將兩個人化成一個整體的衝動。
那種衝動,令他們熱血沸騰,整個人緊張,整個腦胡思亂想。
官能上的極度興奮,把他們的靈魂帶上九重天。
一旦攀上高峰,無人會願意一下子又被摔下來,只會竭盡所能多站在雲端一時得一時。
樂秋心倦慵無力的在英嘉成耳畔輕喊:
「別動!」
「嗯!」英嘉成在此時此刻回應的一聲,對樂秋心尤其吸引。
她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屬於他的。
女人能有這種感覺,是至高無上、難以描述的幸福。
樂秋心拿手撫揉著英嘉成那頭濃密而硬挺的黑髮,他則把臉伏在她胸肩之間,像一個乖乖的,依傍在母體上的男嬰,在飽餐一頓之後,於極大的滿足之中,熟睡了。
是她賜予他安寧與豐足。
在英嘉成均勻的鼻息裡頭,意味著樂秋心無比的快慰。
與其說,樂秋心陶醉於她與英嘉成的造愛熱潮之中,倒不如說她沉迷於這份二合為一後所產生的濃濃歸屬感內。
樂秋心靜靜的,心甘情願的等待著英嘉成轉醒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個鐘頭,睡房內依然黑漆一片。英嘉成轉了一個身,把懷中的樂秋心放棄了,管自再睡。
樂秋心輕輕地吻著情人赤裸的背,用雙手環抱著他的腰,試試尋夢去。
她知道今晚英嘉成不會離去了。
能把一個相愛的男人留宿在自己的公寓內,竟然是一重難以形容的驕傲與喜悅。
轉醒來時,天還是烏濛濛的,雨仍傾盆而下。
樂秋心想,幸好今天是假日,可以埋頭再睡。
她溫柔地問:「嘉成,你醒著吧?」
「嗯!」還是那從喉嚨間發出的聲音,有效地緊緊扣著她的心弦。
「還要不要再睡?」樂秋心問。「不睡的話,我們可以幹些甚麼呢?」英嘉成問。
之後,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樂秋心。
英嘉成扭亮了燈,看一眼床頭鐘,正是早晨6時40分。
「為甚麼要亮燈?」
「因為要看清楚你。」
英嘉成真的捧住樂秋心的臉,在燈前細看。
「這是眉,這是眼,這是鼻,這是你的小嘴!」
英嘉成拿手逐一的在樂秋心臉上點指兵兵。害得秋心亂笑,趕快捉住了對方的手,不讓他胡攪。
「快別這樣,我這就起來給你弄早餐好不好?」
「好。」
「先給你調一缸暖水,你洗過澡,早餐就剛剛弄好了。」
「秋心,我把你娶過來後,會不會仍有這樣的好服侍?」
「甚麼意思呢?這分明是你看低了自己,把理所當然的責任,視作引誘成交的薄餌,英先生,你是侮辱了人,也委屈了自己。」
樂秋心嘟長了小嘴,一臉的不悅。
「對不起,這回是我的錯。」英嘉成慌忙道歉。
「有哪一回是我的錯呢?」樂秋心還是不放過他。
「對,對,罪該萬死,由始到終數來數去都是我的錯。」
「最錯的一著,你心知。」
「那只是早晚會解決的問題。」
「是早還是晚呢?就是問題的關鍵。」
英嘉成沉默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樂秋心立即補充:
「我是真的怕,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英嘉成一時間沉默了。「已經拖了半年了,看樣子還要拖下去。」「要商談的條件實在煩復。」「她又不是要掉了你的整副身家!」「如果那是唯一的條件,倒易辦!」「你捨得?」「捨得,當然捨得。秋心,我說了多少次,現今我最捨不得的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