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女人可以隨時隨地有外騖的心,有獨立而不須依靠自己的能力、有見異思遷的可能?
不比姜寶緣,這前妻是個徹頭徹尾繳了械、手無寸鐵的女人,她對自己,只有依傍、只有倚賴、只有順從、只有忠耿。
或者跟這麼一個附屬品長廝守是相當沉悶的一回事,不比與火熱溫柔,兼而有之的樂秋心刺激。
可是,激情之後是生活啊?
一旦搬住到樂秋心的公寓去數月之後,就已經發覺彼此的激情被慣性心態所箝制而減弱。
不外如是。
唯其姜寶緣沒有熱烈地跟英嘉成傾談招呼,益發刺激他往這個方向去思索,面對著妻兒,無由而不能自制地有一絲的悔意。
英母的每年生日,都要拍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以留記念。
今年也不例外。
當兩個孩子吵吵嚷嚷地跟著祖母去上菲林,弄相機之際,姜寶緣對英嘉成說:
「對不起,如果今晚的安排為你添上麻煩,那是我有心無力的事。你母親對我實在是沒有話可說了。」
英嘉成當然明白姜寶緣的意思,英母壽辰,現今出席的應該是新人而不是舊人了。老人家的固執與堅持,是姜寶緣的一份榮耀。
「你一直待母親很好之故,其實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
英嘉成這樣說,是出於真心誠意與感慨。
他忽然的想起了過往的許多年,姜寶緣這個做媳婦的,也真正很受家姑的一點氣。
是百忍成金,修成正果了,可是得到了家站的全力支持卻失了丈夫的愛寵,姜寶緣不是不可憐的。
英嘉成這樣想著時.姜寶緣也有相同的思維。
因而,她的雙眼稍稍溫熱,紅了。
除了想到這婆媳之間苦盡甘來的一日,自己己成棄婦之外,更為丈夫遲來的讚賞,太令姜寶緣感慨了。
她倒抽一口氣,似把前塵往事都豁出去了,說:
「這應該是最後一年了,明年,你應該跟母親說一聲,把樂小姐帶來。老人家終歸最愛的是自己兒子,沒有不聽你的。」
這番話聽進英嘉成耳裡,感動在心。頓時間,他也似覺喉嚨有物堵著,作不得聲。
就在此刻,揚起了孩子的歡樂聲,叫道:
「爸爸,媽媽,我們跟奶奶一起拍照了。」
於是,銘剛拖著母親,銘怡拉著父親,分站在英母身旁,讓家裡頭的菲傭替他們拍照片。
連連地拍了幾張,銘怡還用英語給菲傭說:
「露西,你再站過另外一個角度多拍兩張,怕你拍得不好。」
然後又換過位置,由著英嘉成與姜寶緣站在英母左邊,兩個小孩站在英母右面,照了幾幅,那才作罷。
吃飯時,英母與銘剛、銘怡都情緒高漲,額外的開心。
銘剛對英嘉成和姜寶緣說:
「學校就要開懇親會,爸爸媽媽會答應跟我們一起出席嗎?」
「有空的話,我會去。」英嘉成這樣答,順眼看姜寶緣,期待一個令自己好過的答案。
然,寶緣低著頭吃飯,沒有答。
銘怡搖撼她母親的手,說:
「媽媽,你也要來,好不好?」「看看吧!」「不,不,你現今就答應。」「你爸爸不是說,屆時有空就去,我的答案也一樣。」「去年,你們是有出席的,我們要年年一樣。」銘怡這樣說。「對,奶奶今天才說,我們年年都要一樣,一家子陪著奶奶過生日,爸爸媽媽可要陪著我們去參加懇親節。」銘剛堅持這項建議,以致於不期然站了起來,像演說般有點憤慨激昂。
「看到這雙兒女的表現,嘉成。我不知你內心的感受如何?」當英嘉成向母親告辭時,英母這樣對他說。
「媽,大局已定。何必還要我為難?」
「大局已定嗎?」英母說:「別說你還未正式娶姓樂的,就算娶過來又如何,十年八載的夫妻情,要不念就不念。既可以反臉仳離,也可以重拾舊歡,覆水重收。」
英嘉成再不說話了,掉頭要走。
英母又叫住了他,說:
「你最低限度會送寶緣回家去吧?」
「這個自然。」
英嘉成與姜寶緣坐在汽車上去時,氣氛是有點突兀和尷尬的。
也許是為今兒個晚上,家中的老少都刻意地將兩個人重新拉攏在一起。
這好似相親時.雙方的媒人都在極力說好話,攪得當事的兩個人,心上七上八落,極之難為情。
這種難為情有時有催化作用,使男女雙方不期然地對對方增加好感。
或者,英嘉成與姜寶緣之間就有這種情緒。
英嘉成為了沖淡車廂內那侷促不安的怪異氣氛,於是開口說:
「你近期生活怎麼樣?」
「較前忙了。」
「嗯!」英嘉成奇怪:「孩子跟奶奶住,沒有減省了你的功夫嗎?」
「啊,就是因為剎那間沒有了照顧家庭成員的責任,所謂無官一身輕,可又閒不著,要找點精神寄托,於是聽了朋友的勸,決定找點小生意來經營。」
「朋友信得過嗎?」
「都是真心關懷我的。」
「做些甚麼生意了?」
「講出來你要見笑,不是甚麼金融財經的大生意,只不過開一間小小花店,你還記得我是學過插花的,很有點興趣,自己可以動手的話,不用全依賴夥計,也是一項長處。」
說來是頭頭是道,看樣子是事在必行了。
「嘉成,你如果覺得不是太為難,且看看能不熊給我一點生意。花店不久就開張了。我很希望能有些商業戶口。你們機構單是年中送出的花籃就已經不少。」說罷了,又回頭向英嘉成笑笑說,「當然如果你要送花給太太,我是一樣樂於做這筆生意的。」
姜寶緣如此說,刺激著英嘉成,竟然不顧一切地答:
「如果收禮人是你,會不會算相宜一點?」
這句話有沒有叫姜寶緣心內連連牽動,英嘉成無從知道。
他是自己把話說出口來之後,渾身燙熱,有著明顯的不安。
這份不安究竟是象徵對姜寶緣舊情復熾?抑或是發覺對樂秋心不起,連英嘉成自己部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