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家之主已經表了態.旁的人附和吹噓也唯恐不。及,於是莊鈺萍與方國棟夫婦,甚至莊經世的小妾羅寶芬,以及羅寶芬所出的幾房莊家少爺小姐,全部拖男帶女乘坐這種場合,跟那些吃飽了肚子,買齊了衣服沒事可幹,就講豪門是非度日的貴婦交談交往,於是更扯著高定北做伴。
她尤其不喜歡者跟在莊鈺華身邊做莊夫人,有什麼人稱呼她一聲:
「莊太太!」
她就自覺屈辱得想吐血。
婚禮前的一天,都是嘉賓的自由時間,高掌西約她的弟弟去逛琉璃廠,上榮寶齋。
高定北問:
「姐夫呢?」
「他自有節目。」
高定北聳聳肩,望他姐姐一眼,想一想,又問:
「三姨呢?」
他指的是高掌西的母親,他稱伍甚詳做三姨。
「跟大媽她們搓麻將。」
「中國女人真奇怪,到哪兒去都搓麻將。」
「這有什麼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高定北立即答:「你是想說,這跟我們男人一樣,到哪兒去都是玩女人,是不是?」
「我沒有這樣說,你是自作聰明。」高掌西自她的弟弟一眼,再問:「究竟你是跟我走,還是不走,抑或什人有約?」「沒有。」高定北又聳聳肩,答:「我推卻了。」
「什麼?」高掌西奇怪地看她弟弟一眼。「昨天晚上,我入往酒店後,覺得煩悶,於是跑到外頭去逛一圈,才走出酒店門口,就有位姑娘走近我身邊問:
「先生,你需要朋友嗎?」
「我看她一眼,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頂多才十八九歲,嫩得很,整個人看上去有種剝殼雞蛋的味道。」
「那是什麼意思?」高掌西問。
「就是白淨、光潔、嫩滑的意思。」
高掌西沒她弟弟這麼好氣。
高定北繼續說下去:
「我於是答她,說:
『我不需要朋友,我需要的是敵人。』」
「對方微微一驚,給我嚇跑了。
「其實,三家姐,你知我說的是真話。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人,身邊都是朋友,只會被寵壞,我的確要一些敵人來磨勵志氣。」
高掌西笑起來了,問:
「為什麼不跟那剝殼雞蛋交個朋友?」
「太嫩太白太乾淨的東西,不忍心吃下肚子去。」
「答得很有哲理。」
高掌西看看她這個幼弟,忽然感觸了,問:
「要怎樣的一個女人才合你意?」
「很簡單,像你這樣的一個女人就成。」
「瞎捧場!」
「不,是真心的,否則,寧缺毋濫。」
「你看著跟你同年紀的,都已經拖男帶女,成營兵了,你怎麼還是孤家寡人一名,害大媽乾著急。」
高掌西說的是事實。
她跟勞長興不算得談得攏,那是中間礙著了母親伍芷洋的關係。但對勞長興的心態,還是多多少少有點瞭解的。
高家元配夫人勞長興的希望都放到這小兒子高定北身上去。
「當一切離婚的條件都具備且成熟時,就會實行。世界上任何一件事都會如此。」
對,就像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栽種的瓜果,到了時候就會開花結子,一切都是在這條定律之下運作。
沒有做成功一件事,只為條件並未足夠。
高掌西想想,她與莊鈺華結婚的條件成熟了,故此成為夫婦。現今離婚的條件還沒有具備,因此仍然還會在一起。
縱使莊鈺華有著外室,且一直有著。
縱使他的外室已經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這又如何?莊鈺華並沒有提出要與她分手,他仍然需要她,最低限度可以這麼說。
那個女人並不是莊鈺華的一切,她代替不了高掌西。
高掌西要離婚的話,她需要向很多人交代,要爭取很多人的支持,要謀求很多人的諒解。
這些,她都覺得非常的厭煩,非常的勞累,非常的不值得,她不要去幹。
況且,她或者還愛著莊鈺華。
正如莊鈺華也可能是愛著她一樣。
他們夫婦倆仍未遇到一件強而有力的事件,要作出他們的選擇。
於是,就讓這段婚姻繼續存在下去吧。
「定北,要一個怎樣的女孩子才能令你娶她愛她呢?你在感情上分析得那麼仔細,那麼肯定,那麼詳盡,其實這也未必好,做人有時要糊塗一點。」
「像你?」
「你是這世界上唯一說我糊塗的人。」
「其實我比有些人聰明,我看得透切,而很多外表精明的人,實際上內裡一塌糊塗。對別人精明,對自己糊塗的尤其多。」
「我是其中之一?」
「三家姐,我看你是的。」
高掌西笑起來,道:
「真不知哪一個女孩子會愛上你,或被你愛上。」
「我答應在第一時間告訴你。」高定北向他姐姐扮了一個鬼臉:「如果那個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子的話,你不要驚駭。」
「神經病!」
「這年頭,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連講述同性戀的中國電影『喜宴』都拿了很多個大獎,叫好又叫座。」高定北說:「我這次來北京,就帶了個出色之極的男朋友一起來,參加榮必聰婚禮時,我給你們介紹。」
「定北,你別唬嚇我,正如你所說,我在感情上相當傳統,極之保守,我首先不知如何適應。」
「三家姐,我告訴你,我的這個朋友是美國的同學,他剛過三十歲,就已經是合格的醫生,另加兩個博士學位,單這一點就已經夠棒了。而且人長得帥極了,性格又獨立又開朗,不論男女見到他,都會喜歡。」
「我可以喜歡他,可我的弟弟不要喜歡他就成了。」
「三家姐,你不是逃情避世的會度假幾天嗎?怎麼沒有把腦袋洗刷得清鮮新進一點呢。還是那麼從俗?
「嘿!」
高掌西沒有再答高定北,她的視線忽然落在一幅山水畫之上。
榮寶齋內的字畫書畫說多少有多少,很多還是質素相當高的作品,這其中一幅題名為《黃獅寨極目圖》就是其中之一。
高掌西不禁輕歎:
「好美!」
高定北一看,便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