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下定決心,道:
「我們走吧!」
司機有點無奈,只好讓她上車。
然後他又建議:
「小姐,這樣吧!我向張家界的管理局取個特別人情,讓汽車開到半山腰去,你再抬級而上,那省很多時間。看罷了風景,如果寨巔沒有人招呼,你便趕下來,我把你接回賓館去。」
高掌西一疊連聲地說:「好,好,就這樣吧!」
直通黃獅案頂的是千級石梯,築在山前,是一般遊人上山的途徑。車路築在山後,只達半山,仍要徒步拾級而上。這車路一般不讓遊人用,屬於禁區。碰巧這司機有個親戚在山腰的管理局值班,就賣了個順水入情。
高掌西一下車,舉目看到那築於林蔭內的攀上雲霄去似的石梯,她就興奮。
她幾乎是急不及待的就以飛躍的步伐,跑上石梯去。高掌西太渴望置身於人間煙火之外了。
還是司機下車來把她叫住:「小姐,我在這兒候到天黑,你就得下山了,否則山路沒有燈,不好走,你反而留在山巔更安全。」
「你放心好了。一到天黑,或是有大霧大雨,你就先開車回去吧,我會得留在山上,謝謝你了。」
說罷,便以輕快的步伐拾級而上。
海拔一千二百多米的黃獅寨就在腳下的感覺是壯麗的。石級兩旁儘是青蔥的杉樹、松樹、茶樹以及很多很多茂盛而不知名的花草樹木。
高掌西一邊走,真希望一邊有人為她解釋這些草水之名,像介紹一撮新相識的朋友。
她有信心跟這些新知相處得更愉快,因為他們的友誼將建築在純粹互相欣賞的基礎之上,沒有物質利用之互利價值,反過來就不會導致失望與衝擊了。
她一路走上去,都沒有碰到有什麼遊人,只在走了十五分鐘路程,停下來歇息時,看到有兩個轎夫急急地把一個遊客抬下山來。
兩個轎夫都是個子瘦瘦小小的,卻抬了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實在是了不起。
高掌西姆奇地朝他們望過去,跟轎夫打了個照面。走在後頭的轎夫揚聲道:「是下山吧?不要再往山上去了,很快就會下大雨,且山上的遊人已經絕跡了。」
高掌西笑著目送轎夫下山。仍然加緊腳步朝寨頂走上去。
高掌西終於站在黃獅寨的頂峰了。
黃獅寨海拔一千二百客來.是懸崖峭壁托起的台地,稱之為觀景台。台地的邊緣是三百多米的絕壁,絕壁的頂峰又有很多部分懸空出來,達兩三米寬,都長各種奇行怪狀的巖松、巖杉。樹木形態美妙,斜回倒蟠,構成絕美畫面,比天下的名畫都更生動有致,從台地眺望,若是天朗氣清,可以見到張家界內各個名勝包括金鞭溪、琵琶溪、沙口溝等。然而,高掌西倒真的來得不合適宜,她極目遠眺,只見前儘是雲霧,活像一片乳白色的薄紗輕罩著峰林峽谷。
雖是別有一番淒迷蒼茫,如幻如真的韻味,但顯然今天就不能看到山巒起伏,奇崛萬狀的絕世景色了。
高掌西立起主意,決定在山上留宿一宵,明天一早起來,就在觀景台上看日出去。
也實在輪不到她有別個選擇,忽爾,一陣寒風撲面吹來,跟著眼前的雲霧就濃濃地聚攏,從四方八面湧襲過來,氣勢翻騰滾動,一如大海潮湧。
不錯,的確是壯觀奇景。
可是,還來不及細意欣賞,氣象又風雲變幻,傾盆的大、雨像人生的一些禍福,無由而至。
黃獅寨的氣候根本就是如此奇特多變,教人欣賞之餘,也覺措手不及。
高掌西面對這一種氣候情景的變幻,覺得既新奇又熟諳。
新奇在於身受大自然純樸、無邪的洗禮,有一種身心光潔暢快的感覺。
熟諳在於久歷世情,何嘗不是如此變幻多端,莫測高深。
高掌西竟歡愉地笑著,張開雙臂,仰著臉,迎接著黃獅寨上的風風雨雨。
只一陣子功夫,她就渾身濕透了。
她忽然地胡思亂想,在橫風暴雨的曠野之中的一個女體,會不會有奇跡出現,忽爾有人憐香惜玉,予以摯誠的庇蔭、無條件的呵護、赤裸裸的愛戀?
天地間的乾坤在位,陰陽調協,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
是不是應該男的保護女的,男的珍愛女的,男的寵幸女的?還是完完全全的倒過來,女當男職?
她仰著臉,心上笑問蒼天:
「男權可以至上,那麼,讓他們當個大丈夫,稍盡天職責任,好不好?」
高掌西拚命的捧著頭,雨水從長長的髮絲中濺出來,為絕世奇景平添了極悲的一筆。
的確可以看傻了人的眼,尤其是男人的眼。
高掌西可是閉起雙目來,盡情享受著天下第一奇山為她帶來的一場幻覺與夢想。
在這如斯完美的境地之中,若出現一段人與人之間絕對的純情,那就是最最最完滿的人生了。
正在這麼想,她忽爾張開雙眼,心中卜卜亂跳,很嚇了一驚。
有人打著傘子為她擋住了潑下來似的暴雨。傘,自古以來,就是才子佳人邂逅相戀的一個浪漫媒介。
透過傘線墜下的一片雨水,依然可見那打傘人的臉。在高掌西的眼中,對方濃眉粗目,英氣逼人,是張極端俊偉好看的男性臉龐。
在對方的感覺上,他似見了化人的天仙。
其實高掌西並不很美麗,可是她一身都結集著漂亮。蕭灑、靈逸與慧黯。那份氣質一如黃獅寨的氣勢,無人見了會不驚歎與臣服。
世間上能有張家界的奇景,就應該有像高掌西般的女子。
「來,快跟我走,你這樣子下去會染肺炎的。」
對方的聲音低沉而宏亮,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似。
「啊,是嗎?」高掌西茫然地應著。
然後,兩個人就急步地向前跑。
小路很是濕滑,疾奔了十來步,高掌西一腳踏在長了青苔的石上,人就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對方連忙把傘扔了,然後不由分說的,雙手抱起高掌西,沒命地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