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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頁

 

  夏童曾失望地說:

  「夏真,你要什麼時候才清醒?」

  「如果現狀不算清醒,我寧願迷糊下去。」

  「天!你無可救藥。」

  「那麼,你放棄我吧,姐姐。可是,我決不會放棄我的期望,我等著他回巢。」

  「離開一個女人的男人,像擺脫雀籠的鳥,他會回來?」

  「他會。」

  「那麼,你等吧!等到地老天荒,才來後悔。」

  「我會等到地老天荒,可是我不會後悔。」

  於是夏真沒命的、誓不回頭的守著她心底的那段已逝的情緣,拒絕接受身邊的所有新鮮人事。

  日子其實是頂難受的。

  多少個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晚間情懷,把她折磨得推伴不堪。

  年紀輕輕的一個美人兒,看上去像歷劫滄桑的怨婦,那種淒涼往往帶到她的朋友親人身上去。

  連疼惜她的夏童都說:

  「出外走走也好。對你,已不能避免地有種相見曾如不見的感覺,免得心痛。」

  人人都喜歡跟當時得令,意氣風發的親朋在一起,不一定為了虛榮,而是熱愛生命。沉醉生活的人會起一種積極的帶動作用,令他身邊的一總人覺得喜氣洋洋,精神奕奕。

  誰也沒有責任分誰的憂。

  甚至不打算看著愁眉與苦臉。

  生活不是全無困難,個人也不會全無困擾的。誰還有餘清剩力去兼顧別的不相干的煩憂。

  為什麼電影院內經常賣個滿堂紅的是那些惹人笑得屁滾尿流的電影?

  為什麼那些寫不吃人間煙火,不談生活壓力,只一味戀愛的愛情小說,歷久不衰?

  就因為人們在現實生活中受夠了,要從旁的事上找輕鬆的機會。

  還要他們為天下間那些所謂有情人灑淚擔掛,不必了吧!

  於是,夏真的朋友越來越少。

  失戀中人,又尤其敏感,越是少朋友,她越覺得自卑自憐,越不喜歡跟人交往。

  曾有一段日子,夏真連她的姐姐夏童都怪責起來,在她實行離開工作崗位與生活環境,遠走天涯的初期,她連半個字都沒有寫回來給夏童。

  她認為她不被關心,她是被所有人拋棄的。

  於是,客觀環境與主觀感覺,令她寂寞至極。

  在極端的、無了期的、無希望的日子中去盼望再續情緣,不錯令夏真能在難以忍耐的清冷孤獨中,有一份堅持下去的力量,但並不表示她吃的苦就不大不重。

  這接近三年的苦難過去了,她固守著的一份希望還靜靜地躺在心底,沒有實現,也不曾幻滅。

  為什麼就在這個時刻,遽然投降給高定北了?

  夏真在想,是為了他說了一番令自己感動的話,就這麼簡單嗎?

  還是為了一份真正來到的緣分?

  抑或這次鳥倦知還,回來參加姐姐夏童的婚禮,聽了她跟榮必聰之間的現代童話故事,自己就躍躍欲試?

  這些因素形成一股小旋風,那塵封已久的心扉,被撩動而稍稍打開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事件的成因,往往不只一個,夏真所考慮到的全部是導致她接受高定北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最最最成理由的理由,應該是夏真下意識地想像得到的,只是,她不敢面對它而已。

  那個理由很簡單:人的堅持有一個局限,人對容納不平與困苦的能力亦有底線。

  夏真對過往的那段情愛,怕已被三年來的孤寂,摧殘得變了形、褪了色而不自知。

  感情必須是雙程路,才可永久。

  在世的一個人移情別戀,仍回到他的妻子身邊去,這種行為比死去更能叫夏真傷心。

  她連幻想對方至死不渝的能力也沒有。

  她要假裝彼此還竭誠相愛也不可能。

  對方是活生生的,拖著他妻子的手,依然走在香江的通衡大道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手抹淨前事,仍以一對恩愛夫妻活現人前。

  夏真漸漸意識到自己的苦相思是無望的,且是幼稚而可笑的。

  唯一的解放自己的辦法就是遇上另外一段情緣,去替代前者。

  這位新人必須在各方面的條件上勝過舊人。

  只要跟後者走在一起,就壓根兒把前者比了下去,那就對己對人,都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了。

  誰不知道不能忘記前事前人,只不過是沒有更好的後來者出現和替代罷了。

  在一個冗長的疲倦的掙扎歷程之時,高定北出現了。

  在「好命醫生醫病尾」的一般道理下,高定北是結集了天時地利人和而出現的救星。

  只要人們知道這位城內出火的五星上將級的王老五匍匐於夏真裙下,她再不投降,人們只會認定她是白癡。

  待有一天,夏真跟高定北走在人前,遇上了曾拋棄她的舊人,她絕對有資格昂首直視,朝著他冷笑。

  夏真想到這兒,忽爾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原來,她不是個至情不平的女人,她其實不曾如自己所一直認為的愛他甚深。

  她只不過要找一個光榮引退的路子。

  人要一手抹煞了自己的感受與利益,只為別人,原來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她愣住了。

  高定北用手輕拭著夏真一頭的冷汗,他嘗試撥開她那已貼緊在額上的碎發。

  這個動作是細膩而溫馨的,不只是身受的人陶醉,連高定北都捨不得一下子就放棄。他說:

  「你出汗了。」

  「嗯。」

  「夏真,你知道你有多漂亮?」

  夏真搖頭。

  「你知道你有多可愛?」

  夏真又搖頭。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夏真還打算搖頭,高定北已把雙手抱緊她的頭,道:

  「不准你搖頭,不准你否認,不准你說不。」

  夏真笑,把高定北的雙手拿下來,放在胸前,道:

  「你知道你有多傻?」

  高定北沒有搖頭,他慌忙點頭,不住的點頭,道:

  「如果瘋狂地愛戀你是傻,那麼我心甘情願當個大傻蛋。」

  夏真一把抱住高定北的頸,笑得雙肩顫動。

  差不多一千個日子,她未曾如此不能自己地縱情笑過。

  是解脫了的象徵嗎?

  無論如何,她不可以欺騙自己的是,她終於抓緊了一個擺脫寂寞酷刑的缺口,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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