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理智方面,誰都不是醫學專家,誰又有資格證明哪一個檢查結論才是正確、是實情。
「怎麼可能?你說母親並沒有患喉癌,那只不過是喉嚨曾經發炎後的一種徵象,這不是兒戲得太過分了嗎?」高掌西說。
穆亦藍以一種非常誠懇的態度對高掌西說:
「聽起來是兒戲,實際上就這麼簡單。高太太在不久前吃魚,被魚骨戳傷了喉嚨,一直沒有好好調理,以致發炎,並已瘀血積聚成了一個瘤狀物體,使她一直感覺得不舒服。再加上剛好咳嗽,心情又煩躁,故而難免有心理故障,自以為患有重病。」
「可是,香港的醫生曾經會診。高掌西說:「他們不會比你更精明嗎?」
無疑,高掌西這樣說是對穆亦藍很不禮貌的,連高定北聽了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是,穆亦藍並不介懷,既為他諒解高掌西的心情,也為高掌西對他的不客氣,其實是一下意識地把他視作熟請朋友的表示。
只有關係親密的人,才會不必講究禮貌儀節體統。
這個表徵反而是穆亦藍求之不得的。
當然,高掌西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她正全神貫注在母親病情的研究上頭。
高定北問穆亦藍:
「亦藍,告訴我們,你的意見是不必讓三姨開刀?」
「當然不必。」
「那麼怎樣會痊癒過來?」
「就吃我並給她的一種特效藥,就是現令卡迪藥廠總代理的,當然還需加上一兩種盡快消炎的針藥。」
夏真握著高掌西的手,問:
「怎麼樣,是不是就聽穆醫生的診斷?」
高掌西想了想,答:
「事關重大,我必須好好考慮。」
如果高掌西做錯了決定,就可能涉及一條人命,一條她至愛親人的生命。
那不是鬧著玩的。
穆亦藍的診斷可能錯誤,若高掌西為此而延誤了為母親開刀醫治的機會,就會後悔莫及。
可是,如果真的讓那幾個美國專家飛來會診做手術,會不會有平白的就害母親受苦一場,還有失去聲音,變為啞巴的危險?
整日整夜的思量,教高掌西憔悴起來,可依然下不了決心。
照常理推斷,她沒有理由不相信幾個名醫會診的結果,何況周偉光是多年的家族醫生,他會是黃皮樹了哥嗎?
可是,高掌西就是對穆亦藍有一份揮之不去的特異感情似,在母親病情處理之上更加囂張而明顯地表露無遺。
總的一句話,她希望有辦法證實穆亦藍的診斷完全正確。
日子很難過,必須在極短時間之內就有個了斷,實在再拖不下去了。
第十四章
高掌西再次跑到周偉光的醫務所去,把自己的疑慮訴說,希望得到周偉光進一步的指示。
可是,沒有。周偉光在聆聽完高掌西的疑慮之後,幾乎是臉色大變。
他毫不客氣地對高掌西下逐客令似:
「對不起,如果你認為要相信穆亦藍的診斷的話,悉隨尊便。我可以隨時打電話去終止他們幾位赴港的準備,帳單直至目前為止不會是個大數目,請放心!」
高掌西覺得難為情,她沒有料想到對方的反應如此強烈,於是說:
「周醫生,你是我們多年的家庭醫生……」
話還沒有說下去,周偉光就攔截她道:
「關係不會是永久性的,我對於擔任這個殊榮已經有點厭倦。反正我不志在你們高家的這個客戶,香港人生病生癌多的是。」
高掌西完全傻掉了。
「對不起,你不是病人,恕我失陪了,我還有正經事要做。最後一句簡單說話,世界上有不少標奇立異、譁眾取寵的人,你不提防而要弄到賠上母親的生命,誰也不必替你負此重責。」
幾乎像被擯逐出周偉光的醫務所似,高掌西的失落、孤苦、無告,令她頭痛欲裂得要在一下一分鐘就崩潰了。
她回到辦公室後,再不能集中精神在任何公事之上。
最終,在忍無可忍之下,她衝進了高定北的辦公室去,說:
「定北,幫我!」
「三家姐,你臉色很差。」
「通知周偉光醫生,盡快請那三位專家抵港,為母親進行手術。」高掌西說:「我剛才到他醫務所去,有過一陣子的爭執,不打算直接搖電給他了。」
「三家姐,你把這樁大事決定下來了嗎?」
高掌西狠一狠心說:
「是決定下來了,事不宜遲,再跋蹌下去的話,我想生癌的人會是我。」
高定北說:
「你實在太勞心了,應該好好地歇息一下,偷半日空閒到石澳別墅去躺一躺,養精蓄銳,再應付艱難。周偉光與公司裡頭的事,我替你安排,少操心。」
「謝謝你,定北,我是需要起碼半日的假期。要是還碰上耀南來糾纏著我,談那樁山東地產生意,我就更要頭痛死了。」
「二哥是個固執人,沒辦法。三家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昨天開會你已經說得很清楚,我會得把你的意見向二哥解釋。」
高掌西拍拍額,道:
「不是我的意見,定北,請記著,那是我的決定。」
高掌西說罷,就帶上門。
現今都一窩蜂地在中國大陸地產上打主意,以為中國地產距香港地產一般的盈利可觀,根本上就是錯誤觀念。
在大陸的地產還沒有建立第二市場之際,只能是發展商賺用家的錢,而用家又是大半以外商居多。
高耀南不知哪兒來的門路,要在山東濟南與青島之間投資一幅地皮興建別墅,硬要高氏挪動資金支持他的這個計劃,高掌西無法不投反對的一票。
理由很簡單,高家並不缺乏投資大陸地產的機會,有選擇的話,就不必過分急於求功。況且濟南與青島之間的這幅地皮,不見得有很多外來用家,客觀條件並不足夠,更不構成急於與有關單位合作興建的理由。
高掌西也是大知道高耀南的性格了。
她的這個兄長就是好大喜功,這陣子高家開始留意大陸市場,派高耀南到內地去打關係,就正中他的下懷。不時擺一副高家二少爺的款頭架勢出來,接受大陸的人膜拜。對他巴結上了,給他數說手上的後台與門路,他就信到十足,一拍胸膛,就把合作計劃定下來,以顯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