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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頁

 

  「你有話要跟我說?」高掌西聽得出莊鈺華的語氣。

  「莊啟富快有第二個弟弟或妹妹了,特此奉告。」

  莊鈺華說這句話時像報告天氣,如此的理所當然,不容商榷,點到即止。

  高掌西答:

  「只此而已?」

  「啟富的母親提出了要求。」

  「要我們離婚?」

  「不,她沒有這麼傻。我離了婚,也不會娶她。她知道自己夠不上資格當莊家的長媳婦。」

  「她要求什麼?」

  「她希望孩子們可以帶回莊家來跟祖父母見面。」

  這就是身份的認可與地位的確立。

  最低限度,這個外室可以透過莊經世承認孫兒,而承認她。

  這步棋子在城內豪門也不算是新鮮少見了。

  「你會這樣做嗎?」高掌西問。

  「在兩個情況下,我會。」

  高掌西沒有追問,她等他提供答案。

  「其一要得到你的同意。其二是看莊氏利用中華成藥製造廠注入而集資的成績是否理想。」

  高掌西很明瞭這兩種情況的意義。

  總的一句話,莊鈺華表態,他不會打無把握的仗,就算要獎賞鄒湄湄為自己開枝散葉,也得要有個尺度分寸。

  他要以莊氏為大本營。集資理想就能引進一筆資金,莊經世不會在確定他對家族有大貢獻時,對他的其他所作所為有過分不滿。

  莊鈺華始終也要以高掌西為妻,有太多的社會關係和家族利益牽涉在這段婚姻裡頭,兼且他也不見得捨得放棄如此有條件的高拿西。

  高掌西集富裕、能幹、氣派和漂亮於一身,是城內嬌矜高貴之最。

  要莊鈺華拋棄一科珍藏的古玩都尚且不成,何況是這麼一個人。

  高掌西聽後沒有回應,她似乎覺得整件事很可笑,可笑得令她接近麻木了。

  世紀末的豪門婚姻竟然鬧到這個地步。

  活脫脫像兩夫妻商量生意似,把外室與私生子女都納入彼此開誠討論的範圍內。

  「掌西,其實你個必給我答案,只要你能為我生育一兒半女,就什麼都好辦,我將振振有辭地向啟富的母親交代,還是不能把他們帶回家去,父母要見的。要承認的只是嫡室所出的孫兒。你說,好不好?」

  莊鈺華把手擱在妻子的肩膊上,企圖把她扳過來,讓他可以吻在她的臉頰上。

  高掌西明白對方的用意,她趕快順勢站起來,說:

  「明天,我到醫生處再做徹底檢查,如果我的婦科症狀有了起色,再做計算吧!」

  誠然,這是高掌西拒絕丈夫的一番借口。

  她還沒有能力使自己重新接受莊鈺華。

  可是,高掌西也實在覺得有需要跑去見婦科醫生一趟。

  自從多月前,婦科檢查的結果讓她知道自己的輸卵管有先天性的閉塞,很難懷孕之後,她的月事就開始不准期。

  這令她感覺到食慾不振,脾氣浮躁,甚而連一身的皮膚都乾燥起來,怪不舒服的。

  於是總得要去檢查一次。

  檢查的結果,令高掌西嚇得癡呆。

  她聽了醫生的報告之後,靜默了兩秒鐘的樣子,就驚叫起來:

  「不,怎麼可能?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的聲調難以控制,予入一種不辨悲喜的感覺。

  因而她的婦科醫生誤以為她需要自己再度證實檢命結果,便認真地說:

  「結果不會錯,你的確已懷孕兩個多月了。先天性的輸卵管閉塞不等於完全沒有受孕可能,只要你情緒輕鬆一點,就會有助於放緩肌肉和神經緊張,影響所及,懷孕的機會就會相應地提高了。」

  高事西沉默良久,不曉得表達自己的感受。

  「莊太太,你高興嗎?」

  醫生的這句話,一直迴旋耳畔,直至她在回家的途上,都沒有做出回應。

  高掌西不知道這是否值得高興。

  忽然之間發覺自己的子宮內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無疑是一份不可否定、不能隱瞞的驕傲。

  她終於能克服了一種身體上的缺憾,履行她身為女性的天職,這是很值得快慰的。

  比較她每一次在商場制勝了窮凶極惡的商業對手,維護了本身的利益,更要舒暢千百倍。

  可是,孩子並不是莊家骨肉。

  肯定不是。

  無辜地孕育的生命是一夕孽緣的果實。

  孽緣?

  高掌西嚇了一大跳。如果真是孽緣,那麼孩子的來臨,是上天對她的懲罰,而不是對她的恩賜。

  她不能對孩子有如稀世奇珍的寶貴他珍惜他收藏他,她應該立即把這個懲罰的破壞性控制到最低程度。

  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胎兒打掉。

  只這麼一個念頭都叫高掌西忍不住掩臉痛哭起來。

  她除了那次面臨母親的生命受到威脅時,流過眼淚之外,不知多少年她未曾哭過。

  怕只有心頭的至愛,親生的骨肉有仳離的可能時,才最能引起高掌西落淚的衝動。

  既然捨不得母親,也應該捨不得兒女。

  同是血濃於水。

  高掌西呆了好幾晚。

  她完完全全地失落了,不知所措。

  這天天色才泛著魚肚白,她就決定給顧秀娟搖一個電話。

  「秀娟嗎?我是掌西,沒有把你吵醒吧?」

  「沒有,根本還未睡。」

  「我也是。」

  「你要上班呢,總要打點精神才是。」

  「無法鬆弛下來,越來越神經緊張。」

  顧秀娟沒有做聲。

  「秀娟,你還在嗎?」

  「在的。」

  「嗯,我以為你已掛斷了線,我在談這些無聊的話。」

  「不,我在想一個辦法,讓你鬆弛的辦法。」

  「秀娟,其實你早已經替我想好了,只是我還沒有一躍而前,乾脆掉進深淵去摔它個粉身碎骨以求一快的勇氣。」

  「是的,是要一股無懼的勇氣。」

  「再試試睡吧,秀娟,幸好你不用上班。」

  「掌西,你保重。」

  高掌西放下電話之同時,已決定放下自己的那樁心事。

  心頭的確開始有份輕快的感覺,這重感覺如此地誘惑,讓她一步一步地漠視前景,只向前邁進。

  她搖了電話到公司去,給秘書說:

  「我到國內去一次,你代我訂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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