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答應著,然後說:
「高定北先生一直找你,說是急於要拿你的意見,他決定要做莊氏集資十億計劃的包銷商。」
高掌西忽然覺得煩躁,答說:
「告訴高定北先生,金融財務不是我直接管轄的範圍,我的意見不能作主。況且,他不是說已經決定下來了嗎?既是已定的方針了,何必要旁的人舉旗吶喊以助聲勢不可。」
高掌西再認真地囑咐秘書:
「跟上次找到湖南去度假一樣,請別有事沒事地把我翻出來,我自然會跟你聯絡。」
從尖沙咀的中港碼頭上船,直通九洲港的船程,只消兩小時多一點就到達廣東海岸。
高拿西站在船頭,迎著海風,整個人都像沐浴在一份濃郁得使人發膩的甜蜜愛寵之中。
她將一帆風順地重新投入一段純情的戀愛之中。
哪怕是這番轟轟烈烈的感情震撼之後要面對於絲萬縷的人事,要接受千夫所指的責難,要承擔子頭萬緒的困擾,都是值得的。
高掌西決心要去感受跟穆亦藍在一起會是怎麼的一回事。她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足夠能力負擔因孩子面世所引致的苦難。要自己置身於惱火的淒風苦雨之間,面對無情的滔天巨浪,迎迓地潰山崩的變動,原是為了保存穆亦藍的骨肉,這樣值得嗎?
高掌西是為尋找這急逼的心靈答案而步上征途。
船抵岸後,她雇了一輛街車,把地址給了司機,請他載到目的地。
連計程車司機都很注意時事,對她說:
「你要去的這家中華成藥製造廠,已經被香港一個姓莊的大家族收購了。聽說立即就要大量投入生產成藥,訂中國和外國的市場,雙管齊下。你聽說了嗎?」
高掌西原本沒有跟陌生人搭訕閒聊的習慣,但也忽然有興致回應兩句:
「是的,聽說過了。」
「順德鎮目前有極多外資工廠,規模相當,生產的成績極之可觀。我們中國是極有前途呀!每天接載列各工廠視察的外商就多得很,跟前兩三年比較,真不可同日而語。」
的確,沿途那一座座比新界工廠區還要光潔整齊的工廠大廈,就看得高掌西既驚且喜。
車子很快抵達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相當昂偉的,且相當現代化,流線型設計的建築物,在正門兩扇巨型的大閘之匕,以黑金字書寫著「中華成藥製造廠」的中英文字樣。
高掌西下了車,跟護衛員打了招呼,就跟著他走到工廠的接待室。
對方很禮貌地說:
「你請稍候,我去通傳。」
高掌西點頭,坐了下來之後,心情開始緊張了。
等下穆亦藍出來,她應該怎樣向他解釋來意?
真傻!
這根本是個不必解釋的問題。
一切盡在人言之中。
此時無聲勝有聲。
或者等下穆亦藍走出來,一見了她,就會把她一擁入懷,緊緊地抱住吻住,什麼語言都派不上用場了。
這麼一邊想,臉一邊的赤熱,心又一邊的卜卜躍動,所有體能反應都朝著沸點進發似。
直至他剛才那位護衛員陪同著另一位男士走出來,才令高掌西灼熱的身心消力降溫。
因為那位男士說:
「高小姐嗎?我是中華的行政部經理楊展才,穆醫生今早沒有回廠來,他在早上給了我一個電話,說他有遠行,拿不準什麼時候回來。」
高掌西一時無話,她剎那間似捧住了一件灼熱得燙手的玩物,捨不得扔掉,可是緊握著無用,只會燒傷自己的手。
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位經理先生看高掌西失望地釘在那兒,就很熱誠地說:
「高小姐,要我為你安排些什麼嗎?如果要巡視工廠或瞭解業務……」
高掌西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講下去。
明顯地,這位行政經理必會因工廠被收購而多少認識莊氏與高氏家族的關係,也聽聞過高掌西的大名,對於這位商界強者,只有必恭必敬地靜待在側,聽候她的主意。
高掌西只說:
「可否替我搖個電話回香港去,搭高氏集團我的秘書?」
楊展才立即如言照辦,電話搭通之後,就讓高掌西接聽。
「我在這兒的事辦妥當了,你替我查一查最快回港的船期,通知司機來接我,我這就回來。」
秘書答應著,說:
「要我在這邊給你訂回程船票嗎?」
高掌西看了楊展才一眼,道:
「不用了,我試囑這兒的人代我去買,買不到再跟你通電話。」
「好的。高小姐,這幾天的業務會議和一應酬醉,我都給你推掉了,要我更新安排過來嗎?」
「不用了,待我回來再算吧!」
「還有一件事,高小姐……」
「什麼事?」
「剛在今早有人來找你,他現在仍站在我身邊,希望跟你說上幾句話,因為知道這是你接回來的電話,你答應嗎?」
「誰?」高掌西問。
「是穆醫生。」
良久,對方再說:
「高小姐,你肯接聽穆醫生的電話嗎?」
在秘書還沒有得著高掌西的回應之前,穆亦藍已忍不住把電話搶了過來。
他那穩重而洪亮的聲音像電流一般傳送過來,直灌注入高掌西的身心之內。
「你不是叫我留下來不要走嗎?故此,我回來了。」穆亦藍這樣說。
高掌西忽然的熱淚盈眶,她傻傻地放下了電話筒。
下一班船自香港抵九洲港,只不過是三小時以後的事
在碼頭上等待的高掌西與兼程趕回來的穆亦藍,各自以為已經過掉了這一輩子。
等得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然後才等著了對方。
當船泊岸之後,第一個跳到岸上來的人就是穆亦藍。
高掌西迎上去。
他們沒有接吻,甚而沒有擁抱。
穆亦藍只握住了高掌西的子,緊緊地握著,然後把她的一隻小手小心謹慎地放進他的口袋裡。
直至來到了穆亦藍在順德鎮上的住處,他才像掏出一件至珍貴的寶物似,把高掌西的手順勢帶出來,放到唇邊細吻。
穆亦藍本想對高掌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