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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蕭婉植給於彤遞了杯熱茶,然後說:

  「我不擔心,你是堅強的女子,會得獨力去解決困難。」

  「那就是說,如今算哭完了,傷心完了,要邁開人生的另一個新階段,首先就得決定是當未婚媽媽,還是早日了斷。」

  蕭婉植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她再問:

  「你有想過嗎?」

  於彤搖頭,說:

  「沒有認真想過。婉植,如果這孩子是我和陶逸初的愛情結晶品,就算我驟然失去陶逸初,我也會把他養下來。可是,情況並不如是,那只不過是人性肉慾需要下幹出的一次出軌行動,為什麼要把一個錯誤形體化呢?」

  蕭婉植說:

  「我必須告訴你,孩子是很可愛的,他為我們帶來希望,讓我們知道活著有個目標。」

  於彤失笑:

  「沒有孩子,難道就沒有希望嗎?人生的目標也不一定指望在自己親生的下一代上頭。」

  「你若再朝這個方向想下去,肯定你會做人工流產。」

  「我就是想通過我們的交談,把我的思路整理出來,作個明智的抉擇。」

  「現今很多未婚媽媽,社會上頭見怪不怪了。」

  「你似乎在鼓勵我把孩子生下來。」

  「總得要有人跟你的意見對立,才能辯論出結果來。」蕭婉植說:「或者,我看得大多婦女求子而不得的痛苦與沮喪,故我總覺得懷了孕而打胎,是太殘忍也太浪費的一回事,我無法投贊成一票。」

  於彤道:

  「每個人的意見與決定都是根源於本身的際遇。」

  「對,當你看到不育婦女那雙渴求矜憐的眼睛時,會令你埋怨上天怎麼如此的不公平,如能把埃塞俄比亞人孕育的胚胎移植過來就好。」

  於彤答:

  「讓我認真地想想吧,姑勿論結果如何,我告訴你,你得履行對我的諾言,給我做有關的手術。」

  蕭婉植點頭,兩個好朋友沒有握手,只輕輕地擁抱對方一下。

  於彤這兩三天的確聚精會神地去考慮孩子的去留問題。

  孩子對她至大的吸引力是從此身邊會有個伴,這個伴是依賴她的,信服她的,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別人沒辦法可以分割他們。

  可是,除此之外,於彤一想到孩子逐漸長大,每一天見著他都會念及前塵往事的話,那是叫自己受一輩子的煎熬。

  她不作興跟已捨棄之人還有個什麼藕斷絲連。

  舉凡在她身邊的衣飾與文件,擱著一個時期沒有再用,她就乾脆把它們扔掉,以便騰出空間來安置新的而對自己有建設性的事物來。

  故而,保存一份塵緣的證據,撫育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的孩子,值得嗎?

  更凜然一驚的是,如果孩子是自己心愛人的骨肉,縱使對方忘情,把骨肉留在身邊也算是個紀念,這她做得到。

  可是,她愛陶逸初嗎?

  不,她知道這必是一場誤會。

  陶逸初如果愛她,必不會竭盡所能地讓妻子懷孕,而叫她把孩子打掉。兩個女人在他心目中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於彤如果愛陶逸初,她絕下不了決定離開他,只會忙不迭地依足他的囑咐去行事。

  相愛的基礎必須建立於自己利益為次,對方幸福為首的思想與行動之上。

  沒有穩固根基的感情,何來生活,妄談將來。

  幾乎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的下定決心把胎打掉了。

  這最後催谷的一招來自直系卜司,也就是擔任總裁之職的崔佑明。

  崔佑明把於彤叫進他的辦公室來,立即起立相迎,握了一下手,就說:

  「於彤,你果然神采飛揚,顧盼自豪。」

  「怎麼會?這個星期內的每天晚上,我都想死。」於彤笑瞇瞇地半真半假地回答。

  「千萬別死。」崔佑明響應於彤的輕鬆話,說:「你死了我們機構要痛失英才。」

  於彤大笑,道:

  「好,那就不死好了,若要臣不死,臣偏要死的話,是為不忠,對嗎?」

  「對,所以要升你職。」

  「升職?」於彤微嚇一跳,如果自己升為行政總裁,那就是坐上機構內的第一把交椅。那麼,崔佑明如何?

  大概崔佑明也會意了,立即解釋:

  「董事局認為你對觀察時局的能力很強,因而投資方針勇進而又謹慎,他們對這極為欣賞,故此認為今時今日的香港,需要你這種臨危不亂的人來坐鎮要位。董事局在宣佈你榮升總裁之職時,也委任我為亞太區的總監。以後,香港這一區應該不勞我太大關注了,因為這兒有你。」

  原來是喜事成雙,兩人都升了職。

  於彤對這件事還未完全消化掉,崔佑明就說:

  「重任當前,你趕快做好各種需要的準備,去迎接你事業上的一個新的里程碑。」

  於彤忽然抬頭,道:

  「崔總,多謝你提醒我,我火速去辦。」

  於彤沒有預約,就衝上蕭婉值的診所去。她忙對櫃位的護士說:

  「請告訴蕭醫生,於彤來了,有要緊事找她。」

  護士點頭,道:

  「等下替你通傳,她正在跟一位病人診斷。」

  於彤坐在候診室內。又聽到兩個護士對話:

  「蕭醫生說,替陶逸初太太訂這個週末入院的房間。」

  「陶太太真有恆心,她這次是第幾次接受體外受孕了?」

  「她說不管多少次,一直做到成功為止。」

  「佩服,佩服!」

  然後有護士叫她:

  「是於彤嗎?蕭醫生有空了。」

  於彤才想推門進去,迎面就有個少婦走出來。

  她跟於彤打個照面,很和藹很客氣地微笑,帶著一點兒大家風範和氣質,這可把於彤看呆了。

  她從來不知道陶逸初的太太是個什麼模樣的人,也沒有猜想得到她會是如此有氣質的女人,心頭免不了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男人原來如此的貪得無厭,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當蕭婉植見著於彤時,說:

  「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神情又有點癡呆的?」

  於彤撥撥頭髮,答:

  「沒有什麼。剛才……在外面碰上了……你的一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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