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裸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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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我再沒有興趣細細地聽他像宣讀聖旨似的宣佈我的罪名。

  對於金旭暉與兩個妹子,我已完全放棄在他們身上看到合理、公平與期望。

  我閒閒地打斷了對方的話,道:

  「旭暉,長話短說吧,你有何主意?」

  我這句話,無疑是說得頗重,像伶伶俐俐地賞了對方兩下耳光,收回了手,猶在得意地微笑。

  旭暉的臉青紅不定,一時接不上嘴。

  倒是站在一旁的健如代他說了:

  「我們的意思是,一就是你搬出去,一就是你把這幢大樓買下來,我們搬。」

  原來已到了趕盡殺絕的田地。

  他們看透了我沒有能力把這金家的物業買下來。

  我若不肯搬離的話,將來永隆行的生意有什麼三長兩短,就一律歸咎於市場對我們金家不信任上去,讓我負上黑鍋,難辭其咎。

  我只能選擇受人詛咒或潦倒街頭的份兒。

  真是屋漏更兼逢夜雨。

  一想到藥到埠後三個月還不能再接收第二批定額包銷的藥品,我就會一敗塗地、傾家蕩產時,便渾身地冰冷。還怎麼有資格有能力把這金家大宅買下,怕是連如今的遮頭爛瓦,也不敢輕言放棄。

  放棄的只有自己濃烈的自尊。

  與其視自尊自重如無睹,我何必厚顏求一些試圖把我踩在腳底下,讓我永不翻身的人。

  我寧願向欣賞我、利用我的人俯首稱臣。

  這個思想,無疑是悲哀的。

  可是,我有什麼叫做對金家不起,對金信暉不忠的呢?

  神明在上,作為一個女人,到了我這個田地,還有什麼路可走?

  拖男帶女地潦倒街頭,不見得就是盡孝,如此地撫孤守節,也就算了吧!

  金家對我的刻薄,予我的壓迫,金信暉對我的不仁不義、寡情薄倖,都從明朝起,一一報復好了。

  於是,我昂起頭來,說:

  「就是這句話了,是吧?」

  惜如立即說:

  「大姐,你聽清楚了二姐剛才說的那番話?」

  「聽清楚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不妨再複述一次。」我說,心上有一陣涼快的感覺。

  思想搞通之後,人竟有無比的信心,有信心自然地也瀟灑起來。

  我決心贏這場仗。

  從一開始交鋒,就要旗開得勝。

  「那麼,大嫂,你怎麼說了?」旭暉問。

  「少數服從多數,既是你們合作投了一票的建議,我只有贊同,是不是?」

  各人都稍稍呆了一陣子。

  我接著說:

  「你們開價多少?」

  竟是面面相覷,無人做答。

  明顯地,他們看透了我不可能把這幢物業買下來,故而連賣價多少,也沒有好好計算。

  我說:

  「讓本城的測量行做個估計便成,對不對?價錢不成問題,只是你們今晚提出的要求,會不會臨時變卦?我並不想在這種嚴肅的問題上白花精神時間。」

  「當然是一言為定,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金旭暉說。

  「那是指君子而言,對嗎?」

  「大嫂……」金旭暉氣得紅了雙頰。

  「我們總得有保證。」

  「我來做證好了,大嫂,你信任我嗎?」

  說這話的人大大出乎各人意表之外,是傅菁。

  我這才看清楚傅菁,很好看的年輕少婦,五官端正之外,還罩一層難以形容的貴氣,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大族的人,那種氣派架勢盡在於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之間。

  對她這麼閒閒的簡單一語,竟似有千斤之力,不由得不把整個場合,整個氣氛壓住。

  「大嫂,」傅菁再微笑地說,「我們家是在上海金融界幹活的,南移香江,一樣以財經為事業本位。家父的家訓是,金融界中人都是一言九鼎,從不反口覆舌的,今天我做了證,你就請放心吧!」

  對傅菁,沒由來地有著一份好感。

  我答:

  「二嫂,有你這番話就好,當然信任你的,我們就一言為定。旭暉,你給我多少時間?」

  金旭暉是不能置信我的話,他答得並不心甘情願,甚是慍氣:

  「一個月吧!對你,足夠時間了嗎?」

  「可以了。」我點頭。

  其實並不需要一個月去籌備資金,我根本是個投訴無門的孤苦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出賣自己,叩唐襄年的門,實行投降去。

  我搖電話給唐襄年,並不轉彎抹角,說:

  「我要見你,你說地點好了!」

  唐襄年沉默了幾秒鐘,才說:

  「你喜歡在什麼地方見我?」

  「聽你的。」

  「那好,到我在清水灣的別墅去吧!」

  唐襄年派車子把我直載到清水灣的盡頭,真是別有洞天,靠山面海,高踞懸崖之上,一座建築得非常雅麗精緻的西班牙式小別墅。

  在這種環境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正正是家主人可以肆無忌憚縱情享受的好地方。

  在踏入小別墅之前,我微微覺著寒意,連連打了兩個寒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縱使是斷頭台,也得把頭放進去,九死一生還算有一絲希望,奈何。

  終於見著了唐襄年。

  他笑道:

  「我等待你已經很久了!」

  我笑道:

  「在外頭轉了幾個圈,終於還是要回到你身邊來。」我苦笑。

  「你不是想說劫數難逃吧?」

  「是禍是福,都無從逃避的話,我只有認命了。這段日子,我很辛苦,坦白說,已到走投無路的田地。」

  「否則,也不肯來找我了。」

  「再砌辭就變得矯情了,是嗎?」

  「對,我就是喜歡你的直率。」

  「直率可從朋友的友誼上享受得到,不是嗎?」說完這句話之後,我雙眼滾熱,眼淚忍不住流瀉一臉。

  我以手背拭淚,回一回氣,道:

  「對不起,我莽撞,兼且失儀了。」

  「不,言之有理。你且歇一歇,喝杯飲品,我們再說話。」

  唐襄年走進他睡房一角的酒吧去,給我調校了一杯不知什麼東西。反正就算砒霜也不要緊,灌下肚子裡,從此一眠不起,未必不是福分。

  做人也真是太慘了。

  「你很消極。」唐襄年說。

  「何以見得?」

  「你的神情與動靜,顯露出來了。像今晚這種約會,如果不是視為一種生活上的輕快享受,何必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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