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傅菁一定對我這個疑問反感,誰知不然。
她說:
「絕對有可能,可原宥的地方在於她們是否真心誠意奉獻一份赤裸的情心予金信暉和金旭暉。」
對,裸情無咎,赤心無罪。
可恨的只是接受她們誠意愛戀的人,並沒有盡量給予公平的處理。
金家兄弟完全打算蹺起了二郎腿,坐享齊人之樂,還把一總利害關係轉嫁到這份激情之上,利用赤裸的真心去推動一連串的陰謀,以圖私利,不是不令人驚心的。
我相信傅菁會與我有同感。
「來,我們談一些正經事。」傅菁說。
我笑起來道:
「我們剛才談的不正不經?」
「那不是我們眼前的大業。」
如此一句話出自一個女人之口,我歎為觀止。
「怎麼,我講得不對?」
「不是不對,只是太先進了。」
在那個時代,我的批評沒有錯。
「不走在人前,怎麼能飛黃騰達,這是我們上海傅家的家訓。」傅菁說,「我父親說長江後浪推前浪,要不被取代,唯有跑快一點,所以,我經常要訓練自己有敏銳的觸角、大膽的嘗試。」
「你在父親身邊工作,耳儒目染,一定學到很多。」
傅菁婚後任職於傅品強的金融機構,據她給我的解釋,這個安排能一石几鳥,既能得到很多商場閱歷知識與資料,從而豐富自己的生活與才能,而且可以利用各種經歷與關係,使金旭暉更要依靠她,於是他們的夫妻關係除添了一層保障之外,兩人聯手的力量,也會令傅品強日益器重,就連傅菁那一房在傅家可獲的利益都容易把握落實了。
「況且,」傅菁說道,「再過十年二十年,本城就是女人世界。」
當時,我問她有這個看法的理由。
她答:
「本城毫無天然資源,只有人才和制度,兩相配合,也可以混得頂不錯,那就是說人才越多越好,只靠男人,已不足夠,社會越進步,發展機會越大,越需要人,男人在工作的質與量上不能完全滿足將來社會的需求。」
我當時聽她這麼說,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無疑,傅菁才是現代術語中的女強人,她的強是自動自覺,是深謀遠慮,是專心經營,是苦思設計,是刻意栽培,是立志成全的。
這跟我有很顯著的分別,我之所以強,是走投無路,迫不得已。
於是傅菁強得來理智、從容、決斷。
我強得來情緒化、不安、猶疑。
這造成了我在順境之中仍有困阻與傾倒。
傅菁面色凝重地對我說:
「心如,聽我的話,為自己的前途好好謀算,跑前三步,以免被取代。你現在賺的錢還不夠多。」
我笑起來,道:
「要賺多少錢才叫做夠?」
「不是夠不夠的問題,錢是永遠不夠的,但底線是要夠多,只有財雄勢大才是安全的保障。你看我父親,自上海至今日香港,依然叱吒風雲,為所欲為,就是他的錢夠多的緣故。」
「怎樣可以多賺些錢?」我於是問。
「這才算是個問題。」
「答案呢?」
「上市。」
「上市?」
「對。把你的藥品經銷公司上市,集合群眾的資金,再把生意做大。」
「我不曉得門徑。」
「不難,我教你。」
「好。」
「一言為定。」
「我要做些什麼,金氏企業才可以上市?」
「金氏的年資還淺,上市的資格規定公司要有五年歷史。」
「那我們要等?」
「當然不等,收購一些業務半停頓狀態的公司,空殼上市就可以了。此外,還有很多其他辦法。」
「你可以找到這些公司買過來?」
「不會是太難的事,我父親有的是門路。」
「金旭暉知道,會不會破壞?」
傅品強跟女婿相當親近,有很多生意,傅品強都開始讓金旭暉參與。
「有我助陣,他不敢。」
那倒是真的,今時不同往日,我的兩個妹子教曉了我,要贏,一定需要盟軍,團結就是力量。
「那麼,我要做些什麼?」
「兩件事,第一是想好業務拓展計劃,第二是增加公司的資產值。」
我有一陣猶疑,並不明白其中的作用與細節。
傅青隨即向我解釋:
「你必須有一套業務發展大計,即是做好一個能增加公司盈利的計劃,作為集資的目的。為了要籌錢賺更多的錢,才把公司上市,借助群眾成為股東的力量,早日把理想實現。」
「這個賺錢計劃一定要對群眾吸引,激起他們的信心,才能令他們有興趣成為金氏的股東。」
「對,上了市,不但是拿著股東的錢去做更大的生意,將來手上控著的股票,在市場上買賣,可以變很多花款。這你不妨慢慢學習。」
我點頭,興趣越來越濃厚。
傅菁說:
「我並不熟悉你的行業,故而一個嶄新而有效益的業務新方案,我不能代你籌策,一定要你自己動腦筋去想,再動手去做。」
我點頭,表示會意。
「至於說增加公司資產值,這反而易辦,不妨購入多一些物業,注進金氏企業之內。」傅菁說,「我在這方面可以安排,母親和我在這些年倒有一些物業握在手上,你現住的麥當奴道房子,也可以注入金氏。」
「我們鄰居有一兩幢物業出讓,我早想逐一收購下來,以便改建高層大廈。」
「這更好,也算是金氏一項拓展計劃,我們就分頭去進行。」
「放心!我心目中早有金氏的拓展業務大計,正打算慢慢一步步探索進行,現在不妨趕緊構思實踐。」
「我們聯手,總會有好成績做出來給人家看。」
這人家是誰,心知肚明。
我忽然好奇,問:
「現今金旭暉跟方惜如的感情與關係如何了?你不會怪我這樣問吧?」
傅菁微笑道:
「他們是剪不斷,理還亂。」
傅菁說這句話時,在苦笑,卻又相當冷靜。
「心如,你不知道他們真的在戀愛,正如我說過的,這是方惜如唯一值得原宥與同情的地方。肯定她比我更痛苦,因為我愛金旭暉決不比她多,我一向學習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