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裸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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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從今晚的祥和融洽,一家暢聚,我益發珍惜家和萬事興這句話。

  過去的算了吧!

  好不好就連健如跟我的怨恨都一筆勾銷?

  餘下來要生氣的對象就只金信暉一個人好了。

  為了要洩這口污氣,我不必出手傷人,只要我活得更漂亮更成功更幸福,就已經是對金信暉最透徹的報仇了。

  這證明沒有了他,我依然瀟灑,仍舊開心。

  甚而我可以解放自己,重新再戀愛。

  可以有許許多多不比金信暉差,且會比他更棒的對象,供我選擇。

  這包括唐襄年在內。

  我是越想越遠越興奮越沉醉了。

  「大嫂!」

  有人叫我。

  我回頭看到是耀暉,他站在我跟前,如此的昂藏七尺,英俊挺拔,令我微微地吃了一驚。

  是為了發現他的長相出奇地標緻,抑或是我想得太入神?竟沒有留意他驟然叫了我響亮的一聲。

  「我要走了。」他說。

  「這麼早就回去了嗎?」我問。

  「約了同學去喝咖啡。」

  「嗯!」我有一陣難禁的衝動,問:「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耀暉看著我,緩緩地答:

  「都有。」

  「嗯。」

  「他們也要給我送行。」

  「是的。我送你吧,這陣子外頭不一定有計程車。」

  「好,勞煩你了,大嫂。」

  耀暉竟這麼客氣。不知是不是剛長大的男孩都會這般溫溫文文、怯怯訥訥的,尤其是在異性面前,不管那異性跟他的關係如何。

  我把車子開出來,讓耀暉坐上去。

  「大嫂,」當他扣好了安全帶之後就說,「你現今完全像一個大都會的時代女性。」

  我笑了:

  「會開車子就等於是時代女性了?」

  耀暉沒有回答。

  我刁難取笑了他,他的臉就紅起來了。

  不知怎的,我竟然朝這個方向,把話說下去:

  「耀暉,你喜歡時代女性嗎?」

  他還沒有回答,我就立即做出補充,說:

  「我的意思是,將來你擇偶了,會選擇那些能幹摩登的職業女性,抑或是只管理家務,帶孩子的傳統女人?」

  「那就是問,我會選擇從前在廣州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是嗎?」

  剛好汽車要在交通燈號前煞住了。

  是黃燈,可是,我沒有衝過去。

  我曉得開車這摩登玩意兒,可是我仍然小心翼翼,相當保守,極之傳統,一切按最安全的交通規則辦事。

  耀暉繼續說:

  「我這個比方打得貼切嗎?」

  我笑:

  「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

  耀暉想了一想,再抬起頭來,眼望前方,道:

  「我沒有選擇。」

  是沒有想過做出選擇,還是不想選擇?抑或根本到目前為止沒有遇上值得他選擇的對象?

  如果是後者,今夜與他的見的女同學們都不是他心目中的對象了。

  我竟這麼關心起耀暉的對象來。

  可是,我沒有再在他的那句含糊而又另有蹊蹺的答案上再做功夫,追尋下去。

  答案與我無關,為什麼要破釜沉舟,勢必翻出真相?

  「你會勤力寫信回來給我們嗎?」我問。

  那個時候,沒有傳真機,甚至不會動輒搖長途電話與拍發電報。

  「會的,你放心。」

  「那就好,在外一切要小心,沒有人在你身邊照顧你了,不過,長大了的男孩子應該曉得照應自己。」

  耀暉微笑:

  「不管長大與否,總之沒有人照顧自己的話,一定能適應生活下去。」

  「你在說晦氣的話,因為這些年,我們都疏忽了你。」

  耀暉轉頭望我,說: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表達我其實渴望有人照顧,不管何時何刻何地,有人關心我、愛護我、需要我,總是很好的感覺。」

  我沒有回答,只靜靜地聽。

  「只有一段日子,我有這種很好的感覺,那就是父母去世之後,我跟著你在大宅過的時光,是我最開心的。」

  「別這麼說。」我把車子停到耀暉要到的大酒店門前,「你開心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你這麼肯定嗎?」

  「對,因為你還年輕,有青春就有希望。」

  「大嫂,你也是。」

  「所以,我們會有更好更開心的日子過。」

  「但願這些好日子會如以前一樣,一起過。」

  那「一起過」三個字說得很輕。

  耀暉還等不及我反應,就已經推開車門走出去了。

  我呆在車廂內,一直目送耀暉走進酒店內,直至隱沒。

  把手重新放到方向盤去時,竟發覺手指僵硬,不能如常地彎曲抓緊軟盤。

  那是因為我極度緊張所造成的反應。

  我不能接受這個由小叔子傳遞過來的訊息。

  我怕想其中的隱喻。

  要我面對這個感情的漩渦,我會遍體生寒,不住發抖,然後越往問題的中心想,越令我熱血沸騰,身體這麼地一寒一熱交煎著,開始產生痺痛麻木,整個人一寸一寸地變得僵硬。

  這個過程,我從沒有經驗過。

  我要嚇死了。

  不單是駭異於耀暉的言語,以及他那份自態度與神情中表露的感情,更駭異於我的回應。

  我的回應?我做了什麼回應了?

  耀暉看不到我的回應,可是,我看到自己。

  如果只將他視作年輕人一種感情出路與發洩來處理,我用不著驚慌到這個程度。

  我可以一笑置之。

  我可以正視他,曉以大義。

  我可以知之為不知,少管少理。

  我可以決定從此跟他少來少往。

  然而,我完全沒有考慮過如上的選擇,我害怕,因為自知有可能投向耀暉的懷抱。

  一念及此,我像一匹被嚇著的馬,仰頭驚叫,然後一踩油門,讓汽車像撒開四蹄似的向前狂奔。

  金耀暉太像金信暉,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已與他相依為命。我現今可以確切地抓著一個復活的丈夫,重新生活。

  這個選擇,是如許地誘人而浪漫。

  所有世間的陷阱,在人踩進去之前都是美麗動人得可以。

  於是人們明知是陷阱,都會心甘情願地不予躲避。

  回到家裡去,我躺在床上,細細地喘著氣。

  我告訴自己,我想念信暉。

  他離我而去,已有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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