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裸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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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頁

 

  也是天時地利人和。

  重重劫難,揮軍殺敵,血戰沙場,幸而不死的戰士,退下來,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享受人生。

  因為他見過失敗,目睹死亡,親歷劫數,他知道一有喘息的機會,就不必放過。

  戰雲必定隨時再起,人生的鬥爭無有己時。

  說不定,下一次,就血染征袍,再回不來了。

  我為金家,已是筋疲力竭,情至義盡。

  金家為我呢,竟是不擇手段,唯恐我不敗下陣來。

  我還不解放自己的話,誰又會可憐我了。

  心理的屏障因為壓抑已久的感情驟然爆發而被推倒,我意欲振翅高飛。

  當金耀暉與我在酒店那法國式露天餐廳內共進晚餐,喝掉了一瓶上好的紅酒之後,我見到的他,既熟諳又依稀難認。

  我一再提醒自己,他是耀暉而非信暉。是耀暉應該更好,因為信暉曾背棄背叛過,他有方健如,他不只有我。

  「為什麼不回香港去?」我問。

  「還未準備好。」耀暉答。

  「今後呢?」

  「看這幾天的情況而定。」

  我笑,裝作沒聽懂他的話。

  心上果然有著那種早已遠離我而變得陌生,卻又是夢寐以求的牽動。

  我需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這個感覺令我知道自己仍可以成為一個有血有肉,不只有痛苦有困難也有幸福的女人。那是重要的。

  「你來侯斯頓多久?」我又問。

  「十天至兩個禮拜。」

  「幹什麼?」

  「度假兼看朋友。」

  「你有朋友在這兒?」

  「對,她的家人也在此。」

  「探訪與她的家人有關係嗎?」

  「我有要緊事需要請教雲妮的父親。」

  「嗯!」我沒有問下去了。

  雲妮,肯定是一個好聽的女孩子名字。

  「這些年,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耀暉說。

  「你也是。」我答,「你在加州讀完碩士學位之後考進了芝加哥一間金融機構任職是嗎?」

  「對。芝加哥在美國其實是個僅次於紐約的金融重鎮,這兒的期貨交易相當活躍。我專心在這兒學習,獲益良多。」

  「你若回香港去,很快就能英雄有用武之地。」

  「你是說我年屆二十八歲之時,可以接管產業?」

  「你已經留意到自己的權利了。」

  「有人提我。」

  「金旭暉?」我說。

  「對。」

  「他怎麼說?」

  「他問我是否打算回港去接管。」

  「你的答案呢?」

  「這幾天就應該有個決定。」說這句話時,金耀暉的臉上掠過一陣的迷惘,看不出是疑慮抑或憂傷,「我在等雲妮父親給我的意見。」

  「啊,是嗎?他的意見舉足輕重?」

  「是的。」金耀暉說。

  「有機會讓我認識你的朋友。」

  「看看吧!如果我覺得適合。」

  我沒有作答。

  情況似乎不難估量。

  那雲妮是金耀暉身邊的一個重要人物,他們的前景維繫在雲妮的父親身上,老人家要做出一些影響性的決定。

  可是,如果有雲妮在,那麼,我的角色又是什麼?

  很自然的,金耀暉不會認為我和他需要涉及將來。

  缺乏前景,並不等於需要放棄現在。

  就是這樣,金耀暉在他心上安頓了我和雲妮。

  兩個不同背景的女人,與他有迥異的感情關係,卻同時提供給他一致的利益與享樂。

  難怪,都是金家的兄弟,思想與行為如此地同出一轍。

  我苦笑。

  金耀暉伸手過來,緊緊地握著了我的,說:

  「你想得太多了,很多時,有很多事,輪不到我們多想,就是絞盡了腦汁,也不會想得出個真相與所以然來,一切隨緣就好。」

  這番話,我接受。

  「你今天才下飛機,怕是累了,明天吧,明天你去交易完那筆地皮買賣,我開車子來接你,到處逛逛。」

  就這樣說定了。

  翌日到指定的律師樓去,正式簽署買賣合約。我順帶提出了個小要求。

  賣出的是幾百畝土地,我要求為我保留十畝,作為將來自用。

  我說:

  「侯斯頓從來都給我帶來好運,我打算建築一個小莊園,有空時來此度假,也看看偉特的好朋友。」

  買方毫無異議,順利成交了。

  下午,金耀暉來接我。

  他見著我的一身打扮時,很呆了一呆。

  我一直是穿旗袍或是套裝的女人,看來是老成的。只今天,我刻意地以輕鬆的裝束亮相。

  穿一條牛仔褲,外罩一件白底碎花的恤衫,平底懶佬鞋,小白短襪。

  一個中年女人做這樣的打扮還是有青春氣息的。

  或者我祈望以此拉近我和金耀暉的距離,跟那素未謀面的雲妮一見高下。

  全都是戀愛的象徵。

  我竟坦然地、無愧地、放肆地享受著。

  環境造就了我現在的身份,我似是一個逃兵。

  對於一個金家寡婦的壓力是遺留在香港的,沒有帶在身邊,因此我百無禁忌。

  無疑,走在人前的我們,是相當配襯的一對。

  「十多年前,我倆處在兩個年齡分界領域之內,十多歲的男孩跟二十多歲的少婦是有重大的表面與內心距離。可是,現在不。

  我知道我在享受著人們的錯覺。

  太久沒有試過在人前出現時被認為是有主的名花,這種身份有它的矜貴。

  「你打算到哪兒去?」金耀暉問。

  「你帶我到哪兒去都成。」

  「好。我們走。」

  金耀暉很自然地就拖起我的手,雙雙奔跑過馬路,上了他租來的汽車。

  我忽然問:

  「到我剛出賣的那半個山頭去看看好不好?」

  「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看來幹什麼?」

  「不,我仍有十畝土地,留為己用。」我望了金耀暉一眼,道,「我打算建築一座小莊園,度假用。」

  「侯斯頓的確是個好地方。」他這樣答,對我的預算表示贊同。

  是不是一個隱喻?如果我們在自己的社會內不能好好地相聚,這兒的莊園會是個好地方。

  我忽然害羞起來,低下頭去。

  沿途都沒有再講話。

  為什麼要是金耀暉?

  如果我真是熬不下去了,不甘心為金信暉守一輩子的忠貞,也不一定挑金耀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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