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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或者還有乘客在最後一分鐘趕來,你請回到座位去,有可能給你更換位置再通知你好嗎?」

  當游秉聰離開之後,孫凝如釋重負。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觸著了香早儒的目光,不期然尷尬地笑起來。

  孫凝不能解釋她的心理。有一點點地怕游秉聰出現,會重新為她帶來苦惱,尤其怕在香早儒跟前有任何失禮的場面出現。

  孫凝不敢預計游秉聰會有什麼令人難堪的言行出現,即使在他們的感情與關係都已經結束之後。

  為了掩飾內心的惶惑,故此孫凝笑著,分明帶點狼狽地笑著。

  整個航程是三小時,在孫凝,似乎過掉了三輩子。

  她麻木地把視線放在文件的一行字上,沒有移開過.心卻飛馳至老遠。

  初出道不久,孫凝就認識了游秉聰。

  他們都是列基富顧問公司的同事。公司是英資機構,大老闆是基富佛烈雅,沿用一個中文名字叫列基富。他是大洋行出身的行政人員,人面很廣。自資開設了顧問公司之後,專門承包各種企業機構的特殊業務計劃,很快就打出名堂來。

  孫凝是他其中一位副手,由於她勤奮好學,肯捱肯做,很快就已是列基富公司內的主將。

  游秉聰是美術部的主管,他的攝影功夫是一流的無可否認,孫凝對游秉聰藝術才華的欣賞,把他們的情誼拉近。他們做了一段日子的同事之後,就走在一起。

  游秉聰很喜歡帶孫凝去郊區騎單車,孫凝是那種手笨腳笨,卻是頭腦頂靈活的女孩子。騎單車絕對難倒她,學得滿頭大汗,身子還是無法平衡,於是乾脆放棄,坐到單車尾去,抱著游秉聰的腰兜風去。

  記得有一次孫凝自腳踏車下來時一不小心摔到沙地上,擦傷了膝蓋,游秉聰緊張得不得了,拉長了臉,責備她說:

  「你是個並不曉得照顧自己的人。」

  孫凝聽了,傷透了心,做女人並不需要照顧自己,只要找到一個人有能力照顧自己,願意照顧自己就可以了。

  她從來沒有把這番道理說出口來,她以為游秉聰會知道。

  顯然,她的預測錯誤了。游秉聰一直以為她是個強者,她也喜歡做強者。

  故而當孫凝在列基富顧問公司三年,晉陞為公司合夥人時,游秉聰的表現就開始有點怪怪的。每逢孫凝做成了一單生意,跟游秉聰分享成果時,對方表現由不置可否,而至反應冷淡,最終還出現冷言冷語。

  就以孫凝擊敗了同行的五個強敵,把捷成洋行一百週年紀念的盛大慶典計劃拿到手一事為例。那天晚上,他們見著面時,孫凝興致勃勃地跟游秉聰談起過程來,卻完全是以熱面孔貼冷屁股的一回事。

  孫凝扳起指頭來數:

  「在過往的兩個禮拜,我合共只睡了不超過六十小時,體重輕了五磅,足有七天未有空做頭髮,推掉了六個私人約會,終於把這單生意搶過來了。」

  孫凝越說越興奮,又從口袋裡摸出計數機來,用那纖纖玉手按動著,說:

  「一千萬元的生意額,我們有毛利近百分之四十,太好了。聰,如果一年裡頭能有十個八個這樣的機會,我們年底的分紅可樂觀呢!」

  游秉聰白她一眼,懶洋洋地說;

  「只是你的分紅會有突破性收穫而已,不要輕言『我們』兩個字。」

  孫凝這就覺察到氣氛有點不對勁了,正打算解釋什麼,游秉聰就不客氣地說:

  「請原諒我不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如果你的話題只管兜在捷成這單生意上轉,恕我沒有興趣奉陪了。」

  就是從那一晚開始,游秉聰的臉色就沒有好過,直至他向孫凝提出分手。

  那倒是距離捷成之役大半年之後的事了。

  捷成洋行一百週年大慶典舉辦得非常成功,孫凝聲名大噪,跟著客似雲來,又接了很多單大生意,年底結算盈餘,孫凝預計自己可以分得的花紅,足夠支付一層在北角半山面積一千二百尺的房子首期,興奮得不得了。

  然,孫凝收到會計部派發的分紅通知單時,她有點不能置信地想:不是已經晉陞為公司的合夥人了嗎?經自己手賺回來的收入還真是真金白銀,有數得計的。她下意識地,沒有經過思索地跑進老闆辦公室去,跟列基富說:

  「我名下的花紅並不合符比例。」

  「是不合符你的比例而已。」

  」不,你在開玩笑。」孫凝有點啼笑皆非,一直以來,公司都是按照合夥人能引進的生意,依一個制定的百分比分花紅的。

  列基富很凝重地說:

  「不,孫凝,我是認真的。請勿忘記,花紅的比例由我而定,也可以由我而改,沒有必要徵得誰的同意。」

  孫凝大吃一驚, 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工作過勞,耳朵出毛病。

  就因為心理準備太不足夠了,她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更沒有冷靜地思考問題,她的回應近乎咆哮:

  「老闆,你認真,我也認真。會計部完全有記錄,今年之內我為公司帶進來的利益有多少,就算依我們所定的比例分紅給我,公司仍然非常著數。」

  「不可以說公司著數。沒有公司的名聲作後盾,你敢肯定自己有能力取得這麼多生意嗎?你敢打賭那些客戶在決定把計劃交到你手上去時,完全沒有考慮過列基富公司的名望帶給他們的信心嗎?你又敢認定沒有了公司所有的設施和後盾,仍能得出現今的工作成績嗎?是公司栽培你,抑或你帶挈公司了?」

  孫凝的震驚使她整張臉煞白。

  她不是駭異於老闆的說話內容,因為那是一條條孫凝一直心知肚明的道理。

  她所驚愕的是列基富的態度。

  一向對下屬溫和有禮慈愛的他,會忽然間像只見了人要吞噬而後甘心的獅子,張牙舞爪,向她進攻。

  向一個經年為他賣命,忠心耿耿的人進攻。

  孫凝差點沒有嚇破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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