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凝隨口問:
「什麼節目?」
「你少管!先告訴我為什麼十萬火急地找我出來。」
「請你幫忙。」
「什麼忙?」
「為正義而戰。」
「孫凝,你從小到大,太愛演女黑俠木蘭花的角色了。
慎防吃不了兜著走,義氣填胸可以,付諸實行,請三思。」
「我不跟你開玩笑。」
方佩瑜沒有再答話,她總在一些事情上跟這位老同學有不同的意見。
有時,方佩瑜也奇怪為什麼自己錦衣玉食,明辨世情的程度卻比這蓬門碧玉出身的孫凝更多。
誰在今天還不知道無事強出頭可能招致的麻煩。這孫凝偏偏是滿腔熱血,好打不平,完全的死性不改。
不管方佩瑜的臉色如何,她管自陶醉在當現代女豪俠的角色之內,把林炳嫂的遭遇複述了一遍。然後正式道:
「佩瑜,替我跟陳馬余會計師樓的人說一聲,跟我好好合作。你是他們的衣食父母,總要賞你三分面子。」
方佩瑜還是沉吟。
孫凝沒有說錯,陳馬余會計師樓是要賞她姓方的三分面子,問題只是,她要不要賞這老同學面子呢?
方佩瑜並不隨便把人情賣出去,她很因人而施,看對方可能給予的回報率而定自己的投資。
對她,五字真言以定行藏舉止,那就是「往來無白丁」。
每個花用她半分精神時間與心思的朋友,她都必可自對方身上取回雙倍價值的回報。
方佩瑜之父方奕教得她很好:
「廢物可利用的,還可以暫存,否則扔掉。」
她謹記了。
故而,要她當中間人理這重閒事,並不容易。
尤其是她知道孫凝跟自己交情深厚,不幫她這個忙,對彼此的關係感情不會有影響,那就更不必苦苦張羅了。
然,—個念頭在腦際閃過,使她稍稍改變了主意。她說:
「先告訴我,北京之行如何?」
「算托賴,給你在古董店買回的小擺設,還合用吧?」
「正要讚你,貨靚價平。」
孫凝忽然高興道:
「我是會討價還價之人,不像一些遊客,白給人家騙錢。」
然後,這麼一說,孫凝禁耐不住要講下去:
「我在那店碰到香早儒,一個單身漢無聊地逛著,給店員開天殺價,他就是不懂落地還錢,沒辦法。」
只幾句話,孫凝說得有聲有色。
偏巧這方佩瑜也聽得入心入肺。
還慇勤地插嘴道:
「那姓香的,有多高,在照片上看不出來。」
孫凝興奮地答;
「他是高的,大概六尺的樣子,不像他的兄弟,矮矮的是個小個子。」
方佩瑜慌忙答:
「你說的是香家老三,老二也是個蠻高的漢子。」想了一想,又立即補充:「老大怕也不如老三的矮。」
這麼一聊,兩個女人都像跟人家姓香的蠻熟絡似。
「怎麼?你真的跟姓香的公子熟起來了?」方佩瑜問。
「你這句話有語病,什麼真的假的?」
「報上有載。」
「當事人否認之事,全屬謠言。」
「你們總是相識的。」
孫凝忽然驕矜起來,道:
「相識遍天下呢!」
「可惜,知己缺一人。」方佩瑜笑。
「你不算我知己?還有,我另有幾位好同事。」
「都是女的,對嗎?那怎麼算?」
「別是五十步笑百步。」
「當然不會。」
這句話言者有心,聽者無意。
孫凝繼續說:
「你別把話題轉了.究竟能不能幫這個忙?」
方佩瑜微微笑道:
「可以,但有交換條件。」
「你我之間也談條件?」
「為什麼不?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方佩瑜想了想,再說:「條件呢,很簡單,將來你跟姓香的有什麼發展,都要搶先向我報道。」
「我不知道你已轉業新聞記者。告訴你,現今年輕小伙子從事新聞工作都不大肯跑都市花邊新聞,認為報道政治經濟消息才顯威風呢!」
「你究竟還要不要去見陳馬余會計師樓的人?」
「要。還有,趕快給我打探是誰辦林炳記一案的。」
承接林炳記那盤帳目的是陳馬余會計師樓的余傑以及他管轄的那一組手下。
當余傑接見孫凝時,他很客氣,怕是為了賞介紹人方佩瑜面子的緣故。
彼此都很直率地談論問題,孫凝在做個小總結時說:
「余先生,如果炳嫂要翻案,又尋出證據來,證明數目有誤導成分,對你的專業聲譽有很大影響。」
余傑聽孫凝這麼—說,微微笑道:
「我們知道這行業的風險。然而,總要有十足十的把握證明我們故意虛報,換言之,如果當事人向我們提供的資料引致我們誤會,罪不在會計師身上。」
孫凝忽有領悟。
余傑又道:
「孫小姐,讓我提點你一句話,我們是有充足的心理準備以及專業經驗去應付這重難題的,只有那些做賊心虛的人或者會怕當事人翻案。」
孫凝微笑著站起來,跟余傑握手,道:
「多謝你的提示,如果當事人要打這場官司,他是可以申請重新檢核帳目的,是不是?」
「原則上如此。」
孫凝心領神會,把秀芳叫到跟前來,說:
「芳姐,我們要同心合力去打一場硬仗,才可以為汝姐翻案。」
「怎麼打?」
「把阿強找出來,面對面地講數。」
孫凝大致把情勢與打算向秀芳分析了,然後說:
「我們實行先禮後兵。」
「我也要出面?」
「我想過,炳嫂太和善,演不好這場戲。」
「孫小姐,」秀芳想一想,道:「你為人為到底,單人匹馬去成不成?」
「為什麼呢?你怕那阿強?」
「可以這麼說,我是個外強中乾的人物。」
「可是,我沒有名分與名目代表你們家去跟他算這一筆帳。」
「可否說,你原本是林炳記的買家,準備給炳嫂買下這筆生意的,現今節外生枝子,故此要向阿強細問因由。」秀芳說。
孫凝不能說秀芳的提議不可行,可是,她忽然有一絲一線的迷惘,很覺得這個建議怪怪的。
究竟這個近乎不安的感覺從何而來?孫凝一下子沒法解釋得來。